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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姬嫣的印象当中,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连有着“九原第一公子”之称的萧也哥哥,都有所不及。
没想到传闻中的擅征伐,讨逆贼的太子,会是这么一副积石如玉的好样貌。
“殿下。”
姬嫣脱口而出,实在是情不自禁,也不知怎的就唤了一声,这一声听上去,十分像是催他就寝一样。
话出口,她就悔得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嗯。”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鼻中发出来的,他的脸色始终冷漠,看了一眼她,便也似乎觉得没甚新奇,并不为所动。
过了许久,约莫也是觉得,新婚之夜,与这女子在这大眼瞪小眼,终归不是办法,他皱起了眉。
“想太子妃一路车马劳顿,才入金陵便与孤成婚,势必身体乏累,歇了吧。”
见她头顶着一顶璀璨得晃眼的凤冠头面,眉宇间的皱褶更深了,随手便替她将凤冠抓了起来。
谁知那冠冕上几根凤簪是别进她的发髻里头的,随着王修戈这么毫不解风情的一扯,差点儿没将姬嫣的一层头皮给揭下来,她吃痛地呼了一声,不敢大声,咬牙暗暗忍着,眼泪都快冲出来了。
王修戈看了一眼,自己随手取个帽子,居然将她盘成一坨的头发全部扯坏了,没想到婚髻如此繁琐,真是麻烦。他随手将凤冠抛到一旁,对姬嫣道:“好了,脱了履,自己滚到里边去。”
姬嫣更是愣住:滚?
是她太丑,初见殿下就厌恶她了吗?
她久久不动,王修戈更是心下烦躁。
他早知道娶妻是件麻烦的事情,尤其在身不由己的帝王之家,连娶谁都不由他自己,但他接受了往东宫摆上一件花瓶,最好这花瓶得乖乖听话,譬如,他现在累了,想要歇息,让她滚到里边,把外间的床位让出来。
这女人像是耳朵不好使一样,居然屁股都没有挪一下!
难道他是娶回了一截木头桩子吗?
姬嫣却望向了王修戈身后,那铺着花草暖生雀鸟摆尾团纹锦缎的桌案,上边还放着一壶酒。
她想提醒王修戈,在新婚之夜,还有夫妻同饮合卺酒,象征着夫妇从此合为一体永无分离,可是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一碰上王修戈明显带有沉郁不耐烦的目光时,她就生生地忍了回去,不敢再说了。
“殿下,我……我歇了。”
她弯下腰,在王修戈看来,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慢慢脱下自己的鞋履。
他就站在床边看着她,像是想不通,她一个姬氏女,才名在外,怎能如此驽钝一样。
姬嫣将自己的鞋袜除去,便朝旁躺倒下来,默默地顺从了他的话,滚向里间。
她那身累赘的大红吉袍压在被褥底下,红得太过刺眼,且她人在里边,这衣裳却几乎已经垂落到王修戈的脚边。
王修戈弯腰,将她的衣裳外袍从身后一把扯落了,姬嫣受了惊,也不敢回头,只是紧紧抱住了臂膀。
王修戈道:“衣裳碍事,替你脱了而已。”
姬嫣半个不是都不敢说,心凉而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睫毛不停地颤动。
之后,便是宽袍落地的声音,身后柔软的床褥有所塌陷,躺上了一个人来。
夜色偏凉,月迷楼阁,雾失星辰。
屋内只有鱼油蜡烛静静地燃烧,不知时辰,也听不到声音。
王修戈仰躺而下,闭上了眼睛。
与过往那些金戈铁马,只能抽空得以喘气的时日不同,当新婚之日,夜阑人静之时,他想到的却是当年幽暗隐晦的一段过往。
那段过往里藏着一个人,尽管面容已经模糊,但那时,他对她承诺过,将来想要娶她为妻。
而现在,她已经死了,他也娶了别人为妻。
王修戈难以入眠,可正当他抬起手,试图平复揉捏眉心平复潮涌的思绪时,就在他的身侧,他听到了一道抽泣声,
很短,也很轻,一瞬就消失了。
但是常年习惯了战场杀机四伏的王修戈,有一种被细小微末声音惊起的警觉,他当下转过了身,手掌钳住了姬嫣的肩膀。
“太子妃。”
他沉沉地道。
姬嫣的身体在他搭上去的一瞬间,僵硬如铁。
王修戈用了些力道,将她的肩膀握住,将她转过来。
这一看之下,连他也禁不住有些吃惊,烛火未灭,他清楚地看见她满脸的泪痕,晕花了鲜艳的红妆,模样凄凄惨惨,楚楚可怜,就好像他这个负心汉新婚当夜就干出了什么勾当一般,着实令他又费解又恼火。
“哭什么?”他压低声音,有些不耐烦,粗糙的拇指毫无温情地朝她的眼皮刮了过去,擦掉眼窝底下的泪珠,见她不答话,脸色便愈加难看了几分,“孤问你,大婚之夜,你哭什么?”
姬嫣方敢哆嗦着身子,抽噎着道:“殿下也知,今夜是殿下与我的大婚之夜,可是、可是殿下来到寝殿之中,不与我同饮合卺酒,也不与我行周公之礼,就……就让我脱了鞋袜,分头而睡。殿下,你可知男子这样,是对新婚妻子多大的羞辱么?”
王修戈一愣。
他实没有想到,不过区区一盏水酒而已,她就能扯到羞辱不羞辱的。转念又想,她河东姬氏想必臭规矩极多,且这种百年士族,最是爱将自己的脸面凌驾于王权之上,这女子看似示弱,实则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