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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聊些什么。
一早有人得了消息出来迎接,是大司马身边的手下,叫张定远。此人领着李意行一帮人往后山走,巴结道:“郎君此去洛阳,一路奔波辛苦了。”
李意行瞥了他一眼,笑意很淡,看不出情绪。
军营围山而建,往后走是一望无垠的草坪。不远处隐隐有丝竹礼乐传来,酒气的香味随风而至,循着人群的嬉闹声,李意行见到了自己的阿耶与族中其他长辈。
这会儿还未入夜,薄暮赤红,霞光弥散,草坪上铺着上好的云绣毛纹毯,众人席地而分坐成几处,每一座的中间还插着朱红色的竿伞,斜斜倚着,绸缎厚实绑在伞骨上,缝制着成对的宝石,在光照下发出盈盈丽色。席上的酒箸歪倒,硕果累叠,娇媚的婢子一个个理干净了,送去身边人的口中。
长辈们没有穿军装,大多只着了件单薄的轻纱蚕衣,甚至连发也未束,无论男女都白粉敷面,这会儿场中正有个女子举着杯盏跳舞,身姿曼妙,清冽的酒随着动作而溢出,洒在她的衣裙上,将上好的料子糟蹋了,却引得场上众人连连嬉笑。
甚至有人扔了些名贵的香膏或世人难求的药材在琉璃盆中,一起烧了。
毁了那些华贵稀缺的物件,便能显出他们的无所不能,以此获得扭曲的快感,族人们历来如此。
李意行神态平缓,似是早有预料如此场景,他跟着张定远往父亲身边走去。
李谋身为郎主,在此情形下还算清明,只穿了身宽衣常服,发也束了起来,只身前的杯盏交接不停,想必也喝了不少。
李意行唤了声:“父亲。”
郎主看向他,古板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惬意,朝他招手:“子柏来了,快入座吧。”
入座,自然是坐在父亲身边,李意行应声,理了理衣袍,坐在了宽敞柔软的毯子上。
他今日出门的打扮已算得上十分随性,青丝以玉簪束起,雪色的柔软羽袍略有些宽大,衣襟随风而起,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束,在这席间显得过分拘谨。
几位长辈朝他举杯致意,李意行等闻山拿来他惯用的杯子才回酒。
有人差了个美婢送到他身边,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李意行只道:“公主娇贵,让她知晓定然要生气。”
婢子掩唇轻笑,轻手轻脚地回了主人身边,笑着将此事说与众人听。遂有人笑道:“世子与公主这样琴瑟调和,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那边哄笑一团,不知说些什么,无非是取笑李意行的保守。
唯有李谋认真道:“三公主善妒?”
那软弱的公主,李谋匆匆见过几面,连与旁人对视都不敢,怎么能唬得他儿子如此谨慎?
李意行摇头:“公主很好,是我不想与外人有牵扯。”
这个儿子从小自持克己,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几年前连通房婢子也回绝了,李谋沉吟半晌,只能当是他本就对此事没有兴致,这样也好过日后耽于美色,而误了大事。
二人坐在一块儿,李谋又问他职务之事。
领了官印,封为都督,照理说应当掌管下河军营的风吹草动,可李意行今日来入职,军中诸位只寻欢作乐,无甚公事要报。这在士族之间常见得很,李意行只能缓缓道:“父亲近日可有与其他州史传递军册?”
郎主蹙眉:“这是自然,军中大小事,我何时倦怠过?”
“此番进洛阳,见到了卫家的小郎君,”李意行忆起那少年,“他伤了腿,日后再难行军。父亲翻找过如今随军出征的,还有几位出身世家吗?”
各州的军营是为当地士族而设,本就不是为了皇权,庆元公主这些年征战之处,所带领的士兵们大多是出身低微,再不济就是哪个士族分支,推了个人出去做替死鬼,卫慎就是那个可怜人。
李谋却认为这是好事:“身居高官,下头死一些无足轻重之人,还须得你我操心?”
在他们想来,庶民的命不值钱,替他们去死还能显出几分作用。
李谋固然将临阳城打理地不错,此间百姓对他十分拥护,但这不是因为他仁爱,只是因为家训如此。这些年奢靡骄纵之风愈演愈烈,也不知他还能守得几年清醒。
李意行低笑,不再说话,在席上看着众人荒唐,他不断饮酒,瞳仁中却一直很清醒。
借着月色四散归府时,才有人拿了军中的册子递上来,李意行收于马车,一路默默无言地回了小山居。
负责传信的下人凑上来,恭敬道:“世子,今日还寄信件吗?”
李意行往房里走,看见挂于墙壁上的长弓,心头一动,不由走上前取下。他摩挲着上头如血般的红石,歪着头静思,随后对下人道:“将这个给三公主送去。”
下人接过长弓,颤抖道:“这、这……”
这样宝贵的东西,一路快马送去还要生怕遭了贼人,更何况此弓并非孩童过家家的器具,乃是货真价实,可伤人的物件啊!
李意行催道:“送去吧,给公主防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