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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敬原一头雾水:“改什么主意?”
“不是说要和路同学民乐合奏《茉莉花》吗?说女生合唱,男生朗诵,再加上民乐独奏,够出彩了。哎——”
路拾萤此时恰巧踩点往教室狂奔,路过二人,被明晁拉住,“谁的想法?点子不错。”
还能有谁的想法?
宋敬原揪住路拾萤书包带:“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路拾萤对明晁双手合十:“明哥,我等下就让他答应我。”
宋敬原痛恨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不然眼下就能把路拾萤摁在地上揍一顿解气。路拾萤一整天都跟个小鸡仔一样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别啊,什么叫我自己去和明哥解释?你学了十年琵琶,弹首茉莉花有什么难的?”
宋敬原就是不答应。奸商如路拾萤都撬不开他的嘴,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去请阮鹤年出马。
阮鹤年讲理,还是女孩,宋敬原没法发火。眼瞧着小学委犹犹豫豫朝自己走来,宋敬原知道没好事儿。还没坐下来,站在他面前,阮鹤年脸就红了:“敬原,你不愿意表演合奏,有什么苦衷吗?”
宋敬原还能说有不成?硬着头皮说不是。阮鹤年又问:“是没时间练习?”也不是。“觉得曲目难度大?”《十面埋伏》宋敬原都不怕,还怕《茉莉花》?
阮鹤年声音很柔软:“那是……不想和路拾萤合作?”
宋敬原心想,这倒是靠点边。路拾萤笛子吹得漂亮,乐感好,演奏时和他四目相对,仿佛天生有默契,合作起来很轻松。可其它时候,宋敬原只希望扫把星离他远点。
他犹豫这一片刻,阮鹤年以为说准了,长出一口气:“他答应我了,保证不添乱。还说演出后请你吃春舟阁。我从小学钢琴,到时候也可以帮着排。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你看怎么样?”
面面俱到,没给宋敬原一点拒绝的机会。宋敬原只好说:“只吃总店的春舟阁啊。”
话音刚落,一颗纸球准确无误飞来,砸在宋敬原的后脑勺上。怒而回头,路拾萤笑眯眯地看着他,显然关注谈判情况良久。展开,皱巴巴的草纸上一行行草:小宋老板辛苦啦!
英语课上课十分钟,另一枚纸球“啪叽”一声,报复般砸回路拾萤脸上:
“离,我,远,点。”
抬头一看,宋敬原已然入睡。
江都二中有艺术生,因而教学楼下也有专门的琴室。阮鹤年借用了其中最大的一间,每天放学后与路拾萤、宋敬原二人排练。辛成英也要跟着。路拾萤把新买的篮球丢给他,叫他别干等,辛成英破天荒不去操场上撒欢,就在琴室门口守着。
等到第三天,路拾萤终于弄明白,辛成英哪里是在等他?九班的舞蹈生谈莺莺是二中最漂亮的小姑娘,每天下午五点半放学,到琴室隔壁的舞蹈室练古典舞。从教学楼到舞蹈室这短短一百米的路程,经过只要半分钟。半分钟的倩影如幽魂入梦,勾得辛成英夜不能寐。
路拾萤就懒得管他了。
《茉莉花》简单,三人都有小十年的乐器学习经历,很快就能熟弹并背谱合奏。排了几次,行云流水,温婉动听。阮鹤年却低头坐在琴凳上,并不满意。
“太无聊了。”她说,“茉莉花谁没听过?我们只是把它再演奏一遍。没有任何创意,索然无趣。”
路拾萤问:“你有什么想法?”
阮鹤年说:“我想加入变奏……就在女生合唱部间奏的地方。可以是摇滚,可以是爵士,一段华彩,然后再回到主歌。”她说话很轻,补充道:“像国外乐队那样,我很喜欢。不过,你们觉得麻烦,也没有关系。”
路拾萤举手:“我没问题。”
宋敬原说:“会不会有点复杂?时长可能也不够。”
阮鹤年垂眼:“我没有几次机会上台演出了,不想留遗憾。”
她是指心脏病这件事。
小学的一次运动会,跑女子接力,那时阮鹤年是最后一棒。眼瞧着就要冲线,忽觉胸口骤然剧痛,浑身一颤,就倒在地上。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救护车送到医院,查出混合型复杂心脏病,室间隔缺损。
人生还没开始,生命走入倒计时。
“呸,胡说八道,”路拾萤对她做鬼脸,站起身:“你不是马上就要做一期手术了?会好的。”
宋敬原抱着琵琶不吱声,但心里微微一沉,才明白她为什么对演出的事情如此上心。十六七岁的孩子,却如将死之人郁郁寡欢。宋敬原心软,只得答应,重重叹气:“那先试试。”
先心病使阮鹤年很少像同龄人一样奔跑打闹。长年孤身一人躲在家里,只能和音乐为伴。古典也好,流行也好,慢慢自己学会作曲。她很快写了一版曲谱排演,并从班里找来会架子鼓、电吉他的同学,组成一个东西杂糅的小乐队。
合奏效果不错,问题在于宋敬原。
宋敬原压根就没听过几首摇滚乐。从小跟在宋山身边长大,宋敬原听戏比听流行乐多得多。
路拾萤拿圆珠笔圈音符:“这不就这个重拍进吗?孟哥鼓一响你就进啊。”
宋敬原指电吉他:“他扫弦没拍子,我找不到。”
路拾萤恨铁不成钢:“你别听他的。再说他扫你也扫呗,咱们民乐还干不过洋人东西?”
被说是洋人东西的电吉他手踩了路拾萤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