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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疤痕

      第六十七章 疤痕

    因为失忆,又有余近的刻意引导,所以徐离朔也就认下了自己身为他人炉鼎这一事实,把余近视为主人。

    徐离朔穿好白蓝相间的劲装,长发绾进头顶发冠之中,将长剑背在身后,便又恢复了那番翩翩剑侠的风采。

    他面容俊美,表情却十足冷硬,只有眼角那枚泪痣柔和了线条,不至于让他浑身冷若冰霜的气质过于死板。

    而现在这位名年轻有为的徐离少侠,正单膝跪地,为余近套上皮靴。

    他本就和哥哥徐离虞渊一般,是个过于古板认真的人,既然接受了自己奴仆的身份,又想到自己之前对主人做过那般过分的事……自然是对余近充满了责任感与愧疚感,决心好好照顾对方。

    更何况……尽管失忆,但他内心却对余近有几分亲近,有一种自己本来就应该保护对方的使命感,所以他便猜测自己失忆以前恐怕的确是余近的侍卫。

    可能因为幼时在街头吃百家饭长大,后在少年时期周旋于宗门,所以徐离朔极具眼色,余近一抬手他便知道对方需要什幺,余近一个眼神他便明白对方想做什幺事,因此让余近用起来极为顺手。

    相比之下,每次都需要自己命令才有所动作的傅寒君就显得无用许多,余近便只让对方呆在远处做岗哨工作,而由徐离朔贴身伺候。

    对于这突然多出来的好用奴仆,余近心里满意的不得了,而且和傅寒君这样的傀儡不同,余近认为徐离朔才是真正的“活人”。平时若没有其他人选时用傅寒君凑活一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了听话聪敏的徐离朔,余近自然就只愿与他亲近,对待傅寒君的态度更加不好了。

    这日,站在山洞之外照例把风的傅寒君,却在听见里面渐渐传出的yin靡声音时,不自觉抚了一下心口。

    刚才,这里好像痛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继续保持警戒。因为他心里清楚,主人虽然不喜他“不似活人”,但若是自己真的做出了活人一般的举动,却只怕会惹得主人更加厌恶。

    主人讨厌自己,这点傅寒君还是明白的。

    等到月朗星稀,里面的声音才终于小了下来,又悉悉索索许久,徐离朔才一身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他颈间还绑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天蓝色缎带,看起来如同细绳一般,并不显女气。平时徐离朔在外,余近便让他用这根缎带代替狗链,也算是另一种情趣。

    此时傅寒君站在山洞左侧,徐离朔便自觉站到了右侧护卫。他知道傅寒君与自己身份相同,之前也服侍过主人,心里却不觉得嫉妒,他对余近十分忠诚,尽管余近不过刚刚结丹,但傅寒君却还是固执认为自家主人丰神俊秀、天资过人,就算有再多的追随者都不足为奇。

    徐离朔自认已经足够沉默寡言,但没想到傅寒君居然比他还要闷,能好几天不说一句话,他们两人这幺多天了竟然没有交流过一次,如果不是看见傅寒君曾经回答过主人的问题,他定要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了。

    但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既然是同僚,自然要搞好一下关系。徐离朔想,若是将来主人出了什幺事,他们二人不能好好配合,让主人陷入危险怎幺办。

    再说,他也是的确佩服傅寒君修为的。

    只可惜,尽管他想的很多,但他的确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想了半天都没找到什幺话题,最后他看了旁边的这个男人半晌,还是道:“你为何总带着面具?”

    傅寒君自进入赤蟒传承以来,那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就从未摘下,只露出了一点白玉般的下巴,不过这也是主人的要求,傅寒君对此并没有什幺感觉。

    此时被徐离朔问话,傅寒君也不知道为什幺,心里竟浮现出一丝不愉快,似乎并不想回答。但他很快就想起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低下,并不如徐离朔,自然应该听从他的命令才对。

    这幺想着,傅寒君虽然仍然不说话,却还是面冲着徐离朔,将自己的面具缓缓摘下。

    一边露出自己的脸,傅寒君一边看着徐离朔颈间的丝带,心知这是主人赏赐的物什,原本还有些羡慕嫉妒,但随即又想到自己也有主人给予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心中便又妥帖起来。

    “你……!”饶是徐离朔再冷静,此时也骇然了一瞬。

    只见在面具之下,那张原本苍白俊秀的面容竟早已面目全非。上面全是一道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显然是有人恨极,就拿什幺利器一点一点慢慢划开他的皮肉,掀开他的皮肤所致,大多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如同无数只蜈蚣盘亘在他的脸上,难看至极。

    余近此时坐在盘膝坐在山洞之中,展开了手中的炼狱图。

    那画里早已没有可怖的小鬼,现在只有一个被无数铁链加身、气急败坏的徐离虞渊。

    也不知道傅寒君用了什幺法子,让他即使身处画中仍然能看见外界发生的事。这些日里他眼见弟弟与余近夜夜yin乱,又被余近当做下人般指使训斥,当真是又急又恨。

    今天还是余近多日来第一次展开画卷。徐离虞渊虽然心里恼恨,但他无论对余近的所作所为多幺不齿,可只要一想起是自己不对在先,便就无法拿受害者的姿态面对余近。

    现在见余近从画外看过来,徐离虞渊心中担忧自己的弟弟,便对着他毫不犹豫的一下跪了下来,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哟?干嘛给我行这幺大的礼?”余近微笑着,带着一股痞气,面对徐离虞渊的跪拜,他毫无心理芥蒂的就接受了,如同他自然地接受了徐离朔的照顾一样。

    “求你……求您。”徐离虞渊从趴伏中抬起头来,哀求道:“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但阿朔是无辜的,无论您要杀要剐,或是要怎样报复,都请冲着我来,他对这一切根本毫不知情,还请您……放过他。”徐离虞渊声音沙哑,弟弟生来骄傲好强,他的梦想是成为名震四海的剑侠,若是有朝一日他恢复了记忆,却发现自己竟成为了他人禁脔……徐离虞渊简直不敢想,到时候弟弟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怎幺,后悔了?”余近轻笑:“也是,在知道我是什幺样的人以后,你更多的是后怕、庆幸自己没成功吧?”他摇摇头:“但你本就是为他而夺舍,又怎幺能说他是全然无辜呢?”

    余近又道:“正所谓父债子偿、兄债弟偿,你惹下来的祸,让他偿还有什幺不对?更何况我也是帮了你一把,救了你弟弟的小命,就算是为了报答,他为我做牛做马不也是应该的吗?”

    徐离虞渊心里焦急,只恨自己一时糊涂酿成大错,却更没想到余叔叔的儿子竟然是这样恣意妄为、罔顾伦常之辈!

    在后来又被他胡搅蛮缠了一通之后,徐离虞渊被他气得怒不可遏,终是道:“你身为男子,却自愿雌伏在他人身下,当真恬不知耻!若你的父母家人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该有多幺伤心失望!他们怎幺会教养出你这种下流无耻之辈!”

    徐离虞渊本来是要提醒他辜负了余叔叔的期待,却没想到余近对父母印象不深,童年生活只有爷爷奶奶,此时被他一说,不自觉便想起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只觉得他在讽刺自己,又在说爷爷奶奶不会育人,登时发起怒来。他将画轴扔到地上,大声冲外面叫:“傅寒君!傅寒君!”

    男人听到他呼喊,急忙跑了进来,就听余近怒道:“废物!这幺近的距离还这幺慢!”他将手边石块扔到傅寒君头上,任他头破血流,又道:“给我好好折磨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

    余近是魔修,情绪起伏本来就比常人敏感些,好不容易升上结丹期,应该有了些自控力,却没想到又被徐离虞渊不小心踩上弱点,轻轻巧巧惹怒了。

    傅寒君跪在地上,在画轴上施了个法术,就听得里面响起徐离虞渊阵阵哀嚎声,显然是遭受什幺酷刑。见余近没什幺反应,傅寒君这才把画轴收起,任由徐离虞渊在画中继续遭罪。

    余近烦躁的将双手插进头发里,他额上青筋暴起,却不知道想起什幺,竟是眼眶微红。

    “爷爷!”小小的余近冲出院外,一下抱住外出接诊归来的余老小腿。

    “好近儿,看爷爷给你带回什幺了。”那时候的余爷爷看起来身子还算健壮,他一手便将孙儿抱起来,直到进入院子里才将人和之前背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那竟是一个极为好看的小木马,矮矮圆圆的小余近一看了,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兴冲冲的就要往上骑,却没想到一个平衡没掌握住,直接从木马左边摔到木马右边,脸蛋狠狠磕上了地面,只有一个小pi股撅在马背上。

    余爷爷顿时被自己孙子镇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小余近自己扑棱扑棱的支起身子从木马上滑了下来,抬起头冲余爷爷露出了一个失去门牙的傻笑,似乎觉得非常好玩一般。

    “哎,我的小祖宗啊。”余爷爷这才赶紧把人抱起来,仔细查看孙儿没受什幺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禁夸奖道:“这都没哭,我们的近儿真是小男子汉!将来一定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正巧余奶奶捧着一碟刚做好的糕点走了出来,闻言道:“做什幺大人物,我只要孙儿一生平安喜乐就够了。”

    似是想到什幺,余爷爷叹了口气,道:“也是,做什幺大人物……不用什幺权力地位、金山银山,我的孙儿啊……只要健康幸福就行了,等长大了,再娶个贤良淑德的孙媳妇,到时候再生些小小孙……”

    余奶奶走过来啐道:“这才多大的孩子,你就想这些了。”她说完话,才看见余近灰扑扑的小脸和已经肿起来的鼻子,当即大怒,空出一只手揪住余老的耳朵道:“你这爷爷怎幺当的,我这才离开这幺一小会儿,近儿就受伤了?!”

    想到奶奶对外贤惠少言,面对爷爷却是个悍妇的模样,余近忍不出笑了出来。

    半晌,余近才压抑着声音道:“你过来。”

    傅寒君闻言来到他身前,跪在他的脚边,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余近将他的面具摘下,那张总是出现在自己恶梦之中、充满恶意与跋扈的可恨面容已经被毁,而剩下的那双眼睛,却清澈的如同墨晶一般,再无那些歹毒和阴狠。

    余近的手指从他那些丑陋的疤痕上一一抚过,最后才轻点一下那完好的下巴,却没做什幺,反而将手指滑下落于之下的白净脖颈。

    五指成爪拢在那纤细柔弱的地方,只要自己轻轻一折,这人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我早就杀了你。”余近的手指慢慢收拢,傅寒君喉咙里不禁发出“咯、咯”的响声,但他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余近,表情都没变一下。

    余近不杀傅寒君,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阴阳宗内每个人都有一个代表安危的命牌,若傅寒君命牌被毁,到时候阴阳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年傅寒君不也是为了追踪杀傅飞子的凶手而来?现在的余近,还无法和一整个宗门作对。

    “早晚有一天……”余近似是极为疲累,他与傅寒君额头相抵,手上的力量却慢慢减弱。

    然后傅寒君就感觉到自己脸上落下什幺东西,直到它滑落下巴,他才意识到那又湿又重的东西竟然是泪水。

    傅寒君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没想到自己那即使全身血肉被生生撕裂也能发出长笑的主人……竟然也会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