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傍晚,余时中穿着蒋晓城送给他的衣服,和那套珍珠项鍊,来到本市赫赫有名的燕子楼。
余时中独自一人搭乘电梯到达最顶层,一开门便有侍者守在电梯外,在他的带领下,弯弯绕绕得走上燕子楼。
这燕子楼并非一般的高级餐厅,不是有钱就能吃到,其店内所有的包厢全部不对外开放,算是老闆的私人会馆,它位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正品集团底下的顶级酒店─翠风酒店的最顶层。
燕子楼的包厢除了以四季花卉野雉命名之外,还有一间独一无二的阁楼包厢,提名楼空。
正如其名,燕子楼的阁楼包厢是一座独立的别楼,盖在顶层的更上一层,周围环绕螺旋式的云梯,重点是它是露天的。
说露天也不对,因为包厢还是在室内,只不过四面的墙壁都是透明缕空的玻璃,只要站在原地环绕一圈,就可以收揽这座城市最美丽的夜空。
阁楼包厢的格局很有份量,起码是挑高三个楼层建构而成,整个环境像是被一个巨型玻璃橱窗收纳。顾名思义,阁楼包厢由一座迴旋式云梯,通往二楼的平台,平台是透天的,四周由四支画柱铺开木製的围墙,因此余时中从楼梯下只看的到一扇隐蔽的垂帘。
云梯底下有架设预备餐点的平台,服务生和厨师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余时中进到透明的玻璃墙后,就换成另一位旗袍制服的漂亮小姐接待他,她礼貌而温婉得请示余时中自行上阁楼。
余时中掀开垂廉才发现,原来还有一道墙隔着,楼下的觥筹交错声顿时飘渺如烟,只剩细微到分辨不出的动静,隔音效果令人结舌,隐私相当到位。
他绕过墙壁,终于见识到名闻遐迩的阁楼包厢。
偌大的空间只在中央摆了一张四人大小的桧木桌,椅子上的雕刻相当具有中国风情,椅背挂着以国画笔法的花卉为图腾的丝製品,与周遭桧木的建筑相得益彰。阁楼内空无摆饰,除了木桌后一具画屏,画中小桥流水,湖面中隐约有一座楼的倒影。
余时中没再多看,悄声来到餐桌前。
餐桌上只坐着两个人,和一位便装的年轻人伫在桌测,倒茶伺候。
余时中悄然无声得走到杜孝之身旁,男人却从他进来到现在完全没有拿正眼看他,当他是空气一般,倒是对面的男人见他不发一语,低头垂睫的乖巧模样,笑意盎然得请他入座,并暗示性的看向杜孝之。
杜孝之也不接腔,转了转手腕上的錶。
「想必你就是在杜少家作客的朋友,请坐,喝什幺茶?鄙姓叶,今天我作东,不用拘束。」
作客?圈养还差不多吧,余时中不满得想着,杜孝之的朋友就是面子多,但总比那些连里子都不要的人好多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什幺角色,所以不用拿翘也不必矫情。
「谢谢。」余时中还是低着头,杜孝之的脸色也不必揣测了,他今天收了那幺一份大礼,总得有点表现,陪酒陪床都是小事。
他拿不清杜孝之这两天反常的举动有何意义,又是介绍朋友,又是送东送西,还有昨天晚上近乎可称作温情的对待。
「余少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品貌端正,知书达礼。叶某听闻你与杜少私交甚笃,擅自邀请你入席,不晓得今日可否赏我这个面子。」
余时中有些诧异得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礼貌道:「你好。」
短暂的交握,男人修长的手指意外的温暖,只在大拇指窝处传来冰冷的触感,原来是一个翠玉板指,余时中觉得那青翠的玉色看起来异常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他抬起头,想从男人的容貌找出端倪,然而男人的脸在预料内的陌生,倒是令他想把刚刚听到的辞通通反推回去,男人才是真正的品貌端正,知书达礼。
他白皙乾净的脸孔说不出的斯文俊美,金丝框眼镜半遮住他纤长的睫毛,优柔的气质说是比学者要儒雅也不为过,修剪得宜的短髮温顺的贴在耳鬓,秀气的唇线拉出温和谦谦的弧度,没有半分老总的财大气粗,只可惜半弯的眼光还是洩漏了他身为商人精明冷血的一面。
「听闻余少喜欢吃中国菜,这里的主厨精通鲁川苏粤四大菜系料理,他特地以此设计了一席酒宴菜,希望你会喜欢。」
余时中拧起眉头,有些侷促得不停偷觑身旁的男人。
一直沉默凝思的杜孝之不负他望,他没有回应余时中,而是直接端起白瓷茶杯,朝满脸春风化人的叶老闆一敬。
他突然展颜一笑,若劲木渐生幽兰,内敛而气派:「叶大少,人都来了,不用太费心他。不知道你今天特别邀我来燕子楼,有什幺指教?」
叶大少温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余时中身上:「这就是我请余少来的目的。今晚这顿饭,就当是我叶家的道歉,希望杜少和余少不要介怀。」
杜孝之眼光一沉:「这话怎幺说?」
叶大少正要开口,阁楼外便传来一阵骚动,和一连串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没多久,一道熟悉的男声沿着云梯,嘹亮得点醒阁楼的凝滞:「我才在想,是什幺风让大哥找我这幺急,原来这私会佳人,也是有分长幼顺序的……」
余时中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门口赫出现一位衣容奢华的身影,那人双手掀开西装的衣角插在裤兜,下巴微微上扬,桃花眼秋波放肆,浑身淋漓尽致的纨裤味儿,不是叶少倾是谁?
叶少倾察觉到他的目光,自作潇洒得翘起唇角,眼底蓄满汹涌的暧昧。
「孝哥也在,还带了你家宝贝。大哥你也不早点告诉我,我身为燕子楼的主人居然迟到,真是失礼,失礼。」说着便自顾自拉开叶先生隔壁的空位,正好坐在余时中对面:「诶,等会,我先自罚三杯,再上菜。」
「少倾?」杜孝之也只是有点意外,并没有什幺其他反应,他淡淡道:「这个时间倒是挺意外。」
「这话不公道,你问大哥,我最近几个月生活规律堪比大头兵了,早上八点起床,晚上十一点上床,一个人的床,我这辈子没活得那幺有水準过。」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吗,在胡搞下去迟早出问题。」叶大少轻斥,但更多的是纵容:「让你好好跟着杜少也不要,下次再让我到段家的地方捞人,你自己去哄老夫人,看跪个三天三夜她会不会心疼。」
叶少倾不以为意,摇头啧啧道:「哥你好意思说我,前几天勤哥才打给我,要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放人,他要招开董事会关闭公司了。」
叶大少哂笑了他一眼,转头对杜孝之道:「小弟不成材,还望杜少多教训他。他有什幺不是,我先代他跟你道歉。」
「叶少客气了。」
见到叶少倾,余时中才想起来叶大少手上那枚板指看起来眼熟的原因,因为跟叶少倾左耳戴的耳釦是同样的翠玉,这下一切都明白了。
他一直以来只知道叶少倾是个富二代,却不知原来他是正品叶氏的二少爷,有一栋像燕子楼这样的高级酒楼的确也没什幺好稀奇。
叶氏旗下包含各大食品餐饮业和好几栋连锁大饭店的正品企业,而其中最为人载道的正好娱乐公司也是叶家的版图,而坐拥整个企业帝国的执行总裁,正是叶家的长少爷,叶司函。
余时中左看右瞧叶家俩兄弟,这同样一个姓氏,怎幺养出来差这幺多。
叶家兄弟长得并不像,人人都说叶二少长得像他母亲,这样类似的豪门罗生门大家见怪不怪,奇怪的是他们兄弟俩的互动好得没话说……余时中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得又往后挪了位置。
这叶二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余时中心想,要是这没正经的流氓敢再拿鞋尖勾他的小腿,他就要去偷踩叶老闆的脚嫁祸……
「礼尚往来,我带了几瓶私藏的好酒,虽然没见识过叶大少的酒量,但看少倾的本事,做兄长的肯定也不差。」杜孝之不疾不徐得提点道:「你说是吧,叶二。」
「嗯?!」叶少倾顾自调~.91i.cc戏不到人,这小妖精,穿成这样勾引谁呢?腰都快握不住了,杜孝之就是这样教育他的?虽然大哥一再告诫他不要去动杜孝之的人,但谁叫他们的喜好太相近了嘛。
「二少。杜先生带来了两瓶拉斐,就等你开瓶呢。」
说话的声音脆甜,在场的人不免多瞅了几眼。
原来说话的是那位一直安静站在木桌旁倒茶的年轻人,余时中乍看愣了一下,这服务生长的也太……要不是声音确实是个男生,他一直以为他是女的,亭亭如玉得往这间气派的厢房里一站,就好像精心挑选过的摆饰品。
杜孝之也抬了头,但他看的却是紧盯着人不放的余时中。
叶司函本来就喜欢在不同的场合带上自己旗下的各色小明星小模特,就这点姿色不足为奇。
风流花心的叶二少更别说,他早就翻着眼皮来来回回把人打量了两回,然而难得眼光不像平常般露骨挑逗,更多的是一种比较的意味。
可能是因为当着余时中的面,他收敛许多,不过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出自于坐在他隔壁的叶司函。
漂亮的年轻人把二少的目光尽收眼底,他发出清脆的笑声,微瞇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妩媚,他再次起唇,却是对着叶大少说:「大少,您看这酒是……」
话未说完,就被叶少倾冷不防打断,他砸了声嘴,口吻却很平淡:「大哥什幺时候换口味了?我记得你每次带的都是高个子帅哥型的,不过这小眉小嘴的看起来倒也很舒服。」
叶大少只是笑笑:「胡说什幺?杜少请你喝酒呢。」
「啊?」叶少倾顿时瞋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得看向杜孝之:「不会吧,哥你别又来,我……」他期期艾艾道,又觉得在余时中面前得存些面子,急忙改口咳了几声。
「咳、孝哥发话,小弟岂敢不从。」他对漂亮的服务生挥了挥手:「小朋友,开瓶吧。开完就去叫菜。」他拿了一眼叶司函的脸色,才又开口道:「这边就不用你了,本少爷一会打赏。」
服务生迟疑了一下,又看了叶家兄弟一眼,才猫步离开去拿酒。
「叶少刚刚说的道歉,如果是为了时中,就没有必要。」杜孝之言语平淡,让人摸不个準:「少倾给大家惯坏的,也非一日之寒。」
「这非同小可。」叶司函摇摇头:「在怎幺说也不能得罪到你的人。」
叶少倾听到自己又被拉脸,非常不乐意:「喂,此言差矣啊各位。这不到最后一刻,花落谁家还待下回揭晓。」
他突然握住余时中的手,欣赏他先是触电一般傻眼,再转为想推开也不是的羞愤神情,真是百看不厌:「搞不好哪天时中就突然发现我才是他的真命天子,我要是提前放手,那才是对不住命运。」
余时中脸绿到快发黑,两个男的手牵着手成何体统,他忍耐住没把叶少倾甩开,是因为杜孝之的手掌正按在他的大腿上!
而饭桌上,杜孝之依旧彬彬有礼得应对叶家兄弟。
「只喝红酒好像不大够。」杜孝之微笑着看着叶少倾:「之前有朋友送我几瓶上好的毡酒,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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