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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嗤道:“父亲纵横沙场,尚有遭人暗算的时候,后宅中更不可能明察秋毫。关乎生死性命的事,怎就不容怀疑?”
这般质疑,分明根深蒂固。
越氏在旁瞧着,几番要开口劝说,想起方才谢瑁的满眼凌厉和素日叮嘱,到底没敢开口。
倒是老太妃痛心疾首,颤巍巍道:“当年的事,在场的人不少,你怎就偏信那老稳婆的鬼话!即便怀疑,说出来对证就是,何必做出这样的事。若珽儿真有个好歹,你对得起你父亲么?”
“他们又何曾对得起!”谢瑁厉声。
“父亲战死时,祖母和二叔何等悲痛,如今呢?太妃和谢珽把那京城强塞来的女人当成宝,怕是奴颜婢膝,狗苟蝇营,早就将旧仇抛之脑后了!”
“可笑,真是可笑!”
谢瑁说罢,忽然大笑起来,在祠堂里听着却分外悲怒凄凉。
最后,他的眼角滚出了眼泪。
自幼腿疾,他无数次抱怨过苍天不公。
兄弟、父亲、叔叔、姑姑,谢家每个人皆可顶天立地,驰骋沙场,唯有他双腿孱弱,连站立都难。他不肯信这是天灾,便下意识归咎于人祸。
而武氏,便是最可疑的祸端。
事已至此,刺杀之罪已难洗清,即便府中顾念几分,谢珽和武氏背后那些军将也不会答应。
而他是王府的嫡长子。
即使阴鸷,也不肯俯首受辱。
钟嬷嬷已经死了,事情过去太久,即使说破嘴皮,此事也无从对证。他怀了二十年的怨恨,只为将武氏拽入泥潭,更不愿相信这一切只是谎言,不信他困于轮椅纯属天意命数。
脸皮撕破,已经无路可退。
谢瑁佯作拭泪,将一粒红丸送入口中。
“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列祖列宗也都看着。我为母报仇,问心无愧,按律处死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奕儿尚且年幼——”
他终于瞥向越氏,想起年幼乖巧的儿子时,阴冷猩红的眼底终于浮起些温柔。
“他不懂事,也不知这些内情。所有恩怨都算在我头上,往后还望婆母和二叔多加照拂,别让人苛待了他。”
这言辞神情实如托孤。
越氏与他成婚数年,朝夕相处创迪缱绻,最知道他的性情,意识到谢瑁想做什么时,大惊失色,立时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谢瑁却勾了勾唇。
“保重。”他用唇语告别。
旁边谢珽原以为他会做困兽之斗,瞧见越氏那神情,猛然醒悟过来抢身去救,却只听到他最后的几个字。
“晚了,早就吞……”话音未落,眼神便迅速的灰败了下去,在一瞬僵滞后,垂下了头。
越氏握住他尚且温热的手,当场恸哭失声。
谢砺亦神情骤变,抢身上前道:“怎么回事?”
“毒丸。”谢珽眉头紧皱。
王府里没这种能立时取人性命的东西,方才谢瑁吞服的想必来自刺客手中。从情势骤转,到当庭对峙,谁都没想到谢瑁会在身上藏这种东西。此刻药已吞入腹中,哪怕请了郎中过来,也回天无力,谢瑁这般选择,偏执得一如既往。
方才还咄咄相逼的人,此刻渐渐气绝。
越氏伏在他膝上泪流满面,老太妃怔怔片刻,回过味时昏厥了过去。
……
当天傍晚,王府里发出了讣告。
老太妃上了年纪,哪怕平素性情执拗蛮横些,对几个孙儿却极为看重。她昨日担忧谢珽伤势,夜里辗转反侧没睡好,今日骤喜骤惊,亲眼看着嫡长孙在跟前自尽,那样的打击实如一记重锤,将她彻底放倒在病榻上。
武氏无法,将她托付给二房婆媳照看,连年弱的小谢奕一道送了过去。
她和阿嫣则忙着筹备丧礼。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诸般物事皆需仓促准备。且谢瑁到底是王府的嫡长孙,既已以死谢罪,又自幼遭人欺瞒,变得偏激阴鸷,算来是个可怜可恨之人,丧事上便未薄待,武氏和谢珽做主,已重礼厚葬。
里外忙成一团,阿嫣亦脚不沾地。
直到次日入夜时分,才算稍得空暇。
回到春波苑里,瞧见熟悉的昏黄灯光时,她不知怎的,竟有点想哭。
从元夕夜跟着武氏出门赏灯,到这会儿回来,其实也不过三个夜晚而已,回想起来却仿佛经历了太多的事。元夕街市上的粲然花灯,夫妻俩携手猜灯谜的欢笑融洽,遭遇伏击时的惊心动魄,赶往外书房时的担忧焦灼,得知真相时的意外与愤怒,谢瑁自尽时的震惊无措……
每一样皆如巨浪冲击着心神。
她抬着沉重的脚步,由卢嬷嬷缠着进了内室,脱去衣裳钻进浴桶里,待温热的浴汤漫过身体时,只觉整个人疲惫得要命。
腿脚酸痛,头昏脑沉。
她阖上了眼睛,在热腾腾的浴桶里彻底放空脑袋,将绷了数日的心神放松。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推她,阿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