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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

      邵茵心神安定下来。
    昏昏欲睡间,感觉容斯言打开门,似乎要出去。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问你不午睡吗,明明是一起打的游戏,你为什么精神还这么好。
    容斯言似乎也察觉到她想说话,看到她睁开眼睛,关门的时候略微顿了一顿。
    然而也只是一秒左右的停顿。
    很快他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动作轻微,迅速阖上了门。
    如同鬼魅,容斯言无声无息从茶室后门出去,沿着窄巷走了一百多米,停在一户平房前。
    这栋平房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门脸窄小,灰白色墙皮剥落,沉重的腐气,户主早在十多年前就搬走了,留下这栋不值钱的旧房子,卖也卖不掉,挂在租房交易APP上长期出租,价格是附近房子里最低廉的,一个月只要四百多。
    这也是容斯言租下它的原因。
    便宜,隐蔽,就够了。
    他进屋的时候,葛海澜已经到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只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条板凳,四壁空空,天花板上吊着一枚昏黄的白炽灯泡。
    葛海澜屏着呼吸,看起来很不适应这脏污的环境,但是房子是容斯言租的,他也不敢挑剔嫌弃。
    今天是约定好的,容斯言为他“授课”的日子。
    他好奇过容斯言为什么一定要另外租一个房子,而不是在自己家或者他家,容斯言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方便”。
    至于哪里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没有说。
    葛海澜猜测,容斯言可能正在被人监视,或者太过谨慎、担心周营会注意到他们的交往,所以尽可能隐蔽和藏匿。
    容斯言在八仙桌前坐下来,从桌上散落的东西里随便抓了几个过来,分别是一个破损的茶杯、一张纸、一截断掉的胶带,在面前摆好。
    摆好之后,背脊挺直,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葛海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歪着脑袋,傻愣愣地看着他。
    “照着做,”容斯言冷淡道,“再表现得像个弱智一样,就给我滚回家去。”
    葛海澜这才知道是要自己学着做的意思,连忙在另一条板凳上坐下来。
    “现在,你面前摆着的是一道西餐。”
    “水杯放在餐桌的正前方,手臂竖直向上九十度,再向前平放在餐桌上,左手边是面包盘,右手边就是水杯。”
    “用餐前先拿起餐盘里的餐巾,在身体左侧打开,对折,餐巾的边缘朝外,折痕面向自己,用餐巾擦嘴时不可以低头,拎起一角握住内侧擦拭油渍。用餐结束后,从中间捏住折起,放在左手边。”
    “握餐刀的方式,刀面朝上,用大拇指按住,松开食指,握住,再翻转,叉齿向下,把食物送入口中。”
    “餐刀和餐叉向下摆成30度,平放在餐盘中,代表用餐过程中暂时离场;平行并拢竖直放置,代表用餐结束。”
    “如果喝下午茶,搅拌方向不要顺时针或者逆时针,而是12点钟到6点钟的方向,前后搅拌,不可以发出碰壁的响声。”
    “吃甜点的时候每咬四口,稍作停顿,停一会儿,不要狼吞虎咽,表现得像半辈子没吃过饱饭。”
    ……
    这些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直接做出来。
    只是示范的时候,容斯言总是不自觉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这样教过某个人。
    “小哑巴”,他总是这么叫他。
    因为小哑巴呆呆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被欺负了也只会沉默地奋力反抗,老师问也不说。
    小哑巴的班主任,正好就是他的父亲。
    小哑巴十六岁之前在小城镇上学,然后突然被父亲送来贵族高中,对这里的社交潜规则一窍不通,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精力过剩的同班男生们的霸凌对象。
    他黝黑,叛逆,穿着随便,不合时宜,除了英语不会其他任何外语。
    在精英云集的贵族高中,如同整齐的樟树林里突然插入了一棵桉树。
    高耸,枯瘦,突兀。
    为了帮父亲减轻负担,他不得不帮了他一次,将他带回家,帮他赶跑欺负他的同级生。
    然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小哑巴看出他面冷心软,彻底赖上了他。
    有时他也闹不清小哑巴是晚熟,还是纯粹的笨。
    他示范怎么用高脚酒杯,小哑巴呆呆地在旁边看着他,说哥哥,你嘴巴怎么这么软这么红啊,是被玻璃杯蹭破皮了吗。
    期中考试脱离吊车尾,他带他吃黑松露,他吃了一口,吐了出来,说呸呸呸,什么狗屁顶级食材,一股烂泥巴味儿,那些有钱人天天吃这个吗,也太遭罪了。
    更多的时候,小哑巴始终记不得那些该死的餐桌礼仪,于是每天中午吃饭都跟屁虫似的,死活要和他一桌吃饭,看着他怎么做,自己也照葫芦画瓢,虽然最后总是不胜其烦,直接上手抓牛排。
    记忆翻涌,恍如隔世。
    ……
    “等,等一会儿!”葛海澜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些必须要学吗?”
    容斯言回过神。
    思绪回拢,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八年后了。
    他放下作为演示工具的胶带,掀了下眼皮,凉凉道:“你也可以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