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奶奶闲聊了几句，见她眉间渐生惫意，便识趣地没有继续下去。
    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乔素一转身，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就在不远处，杜子涵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头顶反戴着个鸭舌帽，只能看到下半张紧绷的脸。
    先是一怔，随后想到了被带走调查的乔如玉，眼底闪过一两分的了然。
    “过来。”
    冲着远处的少年招招手，乔素说道，“这么早赶过来，早饭是不是没吃？”
    “我从来不吃早饭——”
    话还没说完整，腹部发出一声绵长的“咕”音，少年的面色一下僵住。
    乔素摇头忍笑，去边上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伸手递过，“早餐还是不能少的，别仗着年轻，随便糟蹋身体。”
    杜子涵犹豫了一下，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小口。
    “今天，你一个人偷偷跑来的？”
    看他愿意吃东西，乔素放下心，环顾了一下周围，并没有见到其他杜家人。
    “爸爸去想办法，杜梓晴在外地参加夏列营，这件事情她还不知道。”
    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杜子涵垂着头，忽然开口，“……对不起。”
    伸出的右手一停，继而继续揉捏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奶奶灰，乔素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用道歉的。”
    说到底，杜子涵也是全程都被蒙在鼓里，骤然听到母亲被抓走的消息，心神肯定都乱了。
    估计现在，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太知晓。
    “我妈她…的确有些小毛病，希望家里变得有钱富裕起来，为此总是去找舅舅……但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少年涨红了面庞，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握紧双拳，语无伦次道，“表姐你相信我，我妈妈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真的……我拿我自己作保证……”
    实际上，当昨天，杜子涵知晓母亲被人带走做“调查”后，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后，父亲杜海已经出门去想办法疏通关系，留他一人在家。
    慌乱，害怕，恐慌，又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怨意……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涌上心头，整夜没合眼，急的焦头烂额。
    现下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敢去乔家，他再怎么不懂，也知道这次是母亲做错事，害的舅舅一家陷入困境。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还意外碰到了乔素。
    看着那眼眶涨红，还倔强抿嘴的少年，乔素心底叹息了一声。
    “现在事情还在调查当中，等搜集到了证据，说不定就能证明姑姑的清白。”
    她轻声安慰道，“好了，这件事不是你这个小孩子能插手的，近期要是家里待不下去，可以去念文，哪儿有练习生宿舍，我帮你提前招呼一声。”
    杜子涵下意识就要反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可看到乔素全程镇定淡然的样子，又皱眉把话吞了回去。
    帅气的脸上乌云密布。
    摇摇头，乔素瞄了眼走廊拐角处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凑近一看，黑衣黑裤的，果然是叶奚寒。
    “这两天…杜子涵的情绪可能不太好，你帮我开导开导他。”
    听到嘱托，叶奚寒“嗯”了一声，走到杜子涵的面前，看着那比兔子还要红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递上纸巾。
    “别哭了，你哭起来更丑了。”
    “……”
    杜子涵“凶狠”夺过纸巾，大叫，“我没哭！”
    他可是娱乐圈的明日之星，怎么可能会哭唧唧。
    “就是哭了。”
    “没哭！”
    “……哭了。”
    “啊啊啊我都说没哭了！！！”
    看着少年们边吵边走远的鲜活身影，乔素扶额摇头，心底的大石头也落了一半。
    忙活了大半天，等回到棠馆时，又是一深夜。
    刚进门，就看到半靠在沙发上的顾靳临，乔素微怔，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正换着鞋，脑袋顶上忽然多了道低沉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乔家的事情。”
    乔素愣了一下，脑海中一闪而过阮琼那嘲弄高傲的模样，婉言摇头，“不需要，乔家现在看着不讨好，实际上也没那么糟糕，家里会处理好的。”
    实际上，她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乔正诚好好冷静一下，认清现实。
    贪功冒进要不得。
    闲聊了三两句后，乔素回房，继续追查着乔艳艳的手机。
    看着那悄然已经关上的房门，男人不自觉皱了下眉。
    顾一敏锐察觉，低声询问，“二爷，需不需要……”调查一番。
    “明早，把文件放在我的桌上。”
    顾靳临沉吟了一番，点了下头，只是在进入书房之前，又添了一句，“不过，调查过程不允许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女人……精得很，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肯定会被她察觉。
    回想着三分钟前的婉言回绝，紧皱的眉心渐渐松散来。
    “砰——”
    书房门缓缓合上，光滑上蜡的门板上，映照出顾一那张欲哭无泪的悲催脸。
    不仅要调查出事情，还小心翼翼不留痕迹，偏偏，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顾一心累不已，恨不得往自己的脸上贴上宫斗表情包。
    【臣妾做不到啊！！！】
    ……
    深夜。
    指针一点点地转动，很快划过零点。
    房间内，电脑桌上的台灯，依旧亮的刺眼。
    透过一层又一层的代码障碍，乔素十指齐飞，速度快得在键盘上留下残影，一点点攻克乔艳艳的手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追踪整整两小时的时间，总算修复了一个月来，乔艳艳曾经删除过的全部信息。
    软件app，短信，视频，聊天记录……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屏幕。
    双眉紧锁，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去，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
    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份公司资金流动的财报上，点击一看，没看两眼，面色彻底沉下。
    乔艳艳……她是疯了吗？！
    午夜，乔家。
    为了弥补捅出的天大篓子，乔正诚这两天忙前忙后，抽空还要替还被监管住的乔如玉打点事情。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即使犯下错误，在先前的盛怒过后，乔正诚还是不忍她受苦。
    整个乔家也陷入了萧瑟沉默的氛围中，连带着家中的佣人，这些天也变得轻手轻脚安静起来，生怕不小心惹点事，撞在主人家的枪口上。
    家里，唯独只有一个人，此刻，坦然自若。
    二楼，房间。
    小心翼翼查阅着手机里的账号，再三确认无误后，乔艳艳正要准备关机睡觉，掌心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突兀的铃声着实有些吓人，乔艳艳心口一颤，不过当看到闪烁的备注名时，精神瞬间松懈下来。
    “妈，这么晚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呀……”
    她都准备睡觉了。
    “艳艳，你和妈妈说实话……乔家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孙秀曼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乔艳艳一瞬间噎住，下意识想要反驳，就又听到电话里传来声音，“你别否认，卖给你地皮的王总，还是我曾经帮你拉来的人脉。”
    在乔艳艳进入乔氏公司的那段时间，孙秀曼是又惊又喜，当下就将自己积攒多年的人脉全部交给了乔艳艳，其中就有认识多年的王总。
    “……我做的很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
    乔艳艳唇瓣蠕动了一下，倒是间接承认了。
    “你……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公司里待着，现在乔素外嫁，秦霞肚子里那个孽种还不知性别呢，等你成为你爸爸的心腹，整个乔家还不都是你的？”
    孙秀曼真是又气又急，“何必做很危险的事情！”
    一个不慎，那可是要进监狱的事情啊！
    “妈，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况且，签订合约的是乔如玉，事情肯定牵扯不到我的身上。”
    乔艳艳眸光微闪，用强硬的语气掩饰内里的心虚，“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如果不和王总合谋……那那些高达数百万的外债，谁替她偿还？
    “你……算了，以后做事情，先动动脑子。”
    电话那边传来乔如玉接连不断的念叨声，乔艳艳一开始还听两句，没过多久，心底见升浮躁。
    对孙秀曼的态度，也有些不满。
    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些要债的催得紧，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因为股份被冻结、生活费被减半之后，乔艳艳的日子一下子过的很拮据，偏偏她又爱撑面子，手头的钱花的很快。
    往往月初才刚过几天，手掌心就已经是一片空荡荡。
    不得已，打起了网络贷款的注意，钱一下子来的很快，可没过多久，当要债人打电话上门，才知晓自己已经欠了数百万的钱！
    当时她就傻眼了，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家里钱财的注意。
    她作为堂堂的乔家二小姐，当然不能和欠债扯上任何的关系！
    本来她打算偷点家里的古董拿出去倒卖，谁知差点被奶奶发现，还好当时停电，屋内一片漆黑，慌乱之下，不小心将人绊倒……但她又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情，反正算不到她头上！
    “艳艳，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啊！”
    孙秀曼念叨了大半天，口干又舌燥的，却迟迟得不到应和声，心生狐疑。
    “啊，我都听着呢，妈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耐掐断电话，乔艳艳躺倒在床上，用骗到的钱轻松换完贷款，心底立即得意起来。
    反正乔家以后是她的，提前用点钱也没什么。
    至于乔如玉……呵呵，也够愚蠢的，活该被抓走！
    翻了个身，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除掉欠款，她手里还剩下一百多万呢，前些天j家出的那款鳄鱼包包可好看了，她一定要得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但床上的乔艳艳睡着，嘴角上扬，似正做着美梦。
    梦中，她成功掌控了乔家，成为新一代的“乔总”，身边环绕着无数的赞美和吹捧。
    就连她最最讨厌憎恶的乔素，也跪倒在她脚下，谄媚讨好……
    “呵呵，呵呵哈……”
    直接得意地笑出声来，下一秒，如寒冰般刺骨的冷水，从天降落，直接将她泼醒！
    “啊——”
    寒意直接将人冻醒，乔艳艳猛地睁开眼，身下柔软的床铺，早就浸湿。
    下意识抬头，周围聚拢着人，离她最近的乔素，手里还举着水盆！
    “乔素，你——”
    乔艳艳怒目圆睁，正要开口骂人，就见面前的女人嘴角紧抿，娇艳的面容冷若寒霜，一片肃杀之意。
    柔弱无骨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覆在她的脖颈之下。
    轻轻一动……就能扭断！
    “乔艳艳，用着沾染亲人鲜血的钱，好用吗？”
    嗡的一下，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乔艳艳直接被吓蒙了，“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手指紧攥着床单，眼底直白的慌乱被轻易捕捉。
    乔素冷笑着，将手上的东西，砸在她脸上，“你真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吗？那个骗人钱财的王总已经落入法网，早把你供出来，是他花钱贿赂，让你忽悠着乔家签下这乌龙订单。”
    骗取信任收下着怀有恶意的项目，导致上亿资金周转不灵，差点将公司拖垮……
    想到这里，眼底的寒霜又厚了一层。
    “我没有！”
    乔艳艳大声否认着，尖利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显得空虚而又没有说服力。
    懒得听她狡辨，乔素冷笑着，把一张张证据甩了出来，“这全部都是流水账单，连同你欠高利贷的事情也白字黑字地卸载上面，你倒是说说，我们是怎么冤枉你的？”
    边上的乔正诚也寒着脸，眼底尽是失望，“艳艳，我那么放心让你进公司，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枉我培养你这么多年……”
    “不是的爸爸，我不是，我没有……”
    乔艳艳万万没想到，她前脚还做着美梦，幻想着成为乔家当家人的快感，下一秒就从天堂跌入地狱。
    面对的，是一双双鄙夷的眼神和浓烈的厌恶。
    眼泪鼻涕浸满了整张惨白的脸，显得滑稽又可笑。
    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门口，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