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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问妈妈:“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这样的问法太笼统了。单鸣明因而很快就换了一个问法:“我和你说的那些行业信息,还有和我的工作有关的事,你和他说了多少?”
但这一回,她已不需要妈妈的回答,就已经能够从对方的反应上得到答案了。
“你都跟他说了。”
单鸣明深呼吸了几次,想要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她实在是忍不了。
她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跟他说,不要跟他说!”
这是单鸣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让明明妈妈看到属于她的,如此强势的一面。然而妈妈到底还是一个名字叫做唐英的女人。
在被女儿这样说了之后,她也是冷下脸来,说了一句:“声音小点。”
是了,单鸣明这边的动静,已经让周围的几桌人注意到她们这里了。
作为一位母亲,她认为这样的情况会让她感到难堪。她也不希望女儿在此时将情绪都表达出来。
哪怕,她的女儿已经被她伤害到了,她也依旧觉得女儿这样做,是不对的。
妈妈:“你不就是去到一家投资公司工作了吗?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爸爸吗?让我不要把你说的那些话跟你爸说,但你写的投资报告,不光要发给全公司看,还得拿给其他同行看呢。
“你还和财经类的专栏作家合作,在她的专栏里做行业分析了。怎么,别人都能看,不管什么人都能看,就你爸爸不能看?”
单鸣明:“妈,你明明知道这不一样!”
妈妈:“妈妈不知道!”
单鸣明:“我和公司以外的人合作,从来不会把公司已经看好却还没投钱的项目说出去。这难道很难明白吗?”
说完了那句话的单鸣明停了一会儿,也是让母女间已经相当紧绷的气氛能够稍稍缓一缓。
可这样的一缓,就让更多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也没说过我希望你在我跟我爸产生矛盾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站在他那一边?我的幸福,只在某些时候不跟他相斥。”
当单鸣明说出这句话来,她就已经算是把她和父亲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母亲的面前完全摊开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单鸣明:“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大部分的时候,他高兴了,我就会不高兴。我相信他跟我的关系也是一样。只要我真的高兴了,他多半也就会不高兴。所以你帮了他,就是伤害了我。我这么说,够你明白了吗?”
这是单明明所不会有的表达方式。
此刻的单鸣明也让面前的妈妈感受到了很强的冲击。
这位母亲红了眼睛,却也还是倔强着,且表现出了她的强势。
她问自己的女儿:“难道就因为你爸打了你一下,你就要跟他做仇人了?他养了你那么多年,都白养了?你爸前两天还问我,说女儿是不是要和他脱离父女关系。”
单鸣明:“和他的父女关系,我不会脱离。将来他老了,我也会尽赡养他的责任和义务。但他如果以为跟风买了饮料公司做加酒饮料就能拿到蔚锐资本的风投,他做梦。
“妈,你可以告诉他——只要我单鸣明还在一天,他就一天别想拿到蔚锐资本的风投。而且我不光会让蔚锐资本不给他投钱,我还能让所有我认识的同行都不给他投钱。”
单鸣明的这番话,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妈妈的接受范围。
到了这会儿,母亲不再要求女儿小声一点,她只是自己压低了声音,说道:“单明明,他是你爸!他的公司也是我们家里的公司!”
单鸣明却是反问她道:“那你不如试试跟他说家里的公司里也要有我的一份,你看他会答应你吗?”
说着,单鸣明叫来了餐厅的服务生,问人要账单。
但妈妈却是生气地抢走了账单,并给这顿饭买了单。
单鸣明倒是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和妈妈在这种细节上斗气。她只是顺口让服务生拿来打包盒,把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那些点心都打了包。
在和妈妈一起起身离开的时候,单鸣明说道:“他的公司,是他的。但我的职业道德和业界风评,是得跟着我一辈子的,最宝贵的资产。
“我不知道过去他是怎么成功的。但给现在的他投钱,这笔生意绝对稳亏不赚,投多少,赔多少——我说的这些,是我在我的专业领域对他做出的客观判断。”
单鸣明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又道:“劝同行们都别给他投钱,也不是出于对他的打击报复,而是出于我的个人品德。”
单鸣明已经不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了,她也不会因为妈妈不愿站在她这一边,就大哭大闹,情绪崩溃。
在这一刻,她只是感到失望,以及说不出的疲惫。
但她还能保持着风度,在拎上打包盒后对妈妈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单鸣明开着车,把红了眼睛、也掉了眼泪的妈妈送了回去。
她没有安慰妈妈。因为这真的没什么可安慰的。
这一切的矛盾都只是因为,她没法像过去的单明明一样满足妈妈的期待。并且她也不想因为对于母亲的爱,就向傲慢的父亲低头。
用这种方式维系起来的“家庭和睦”,本来就是畸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