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玉连连点头，“属下记着呢，属下办事，小堂主只管放心！”
    沈念安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抿唇一笑，旋即开门出去了。
    按照朔玉的安排，她跟着王庭内的一个小太监从王庭侧门走了进去。
    燕北王庭比东离皇宫小很多，构造布局也不如东离皇宫大气，至于用料，那就更不用说了。
    素闻燕北皇室例行节俭，不过这未免也太简朴了吧，宫墙上的红漆都掉了不少，真不打算让人重新修缮一下？
    带路的小太监见她心不在焉的，甩着拂尘在她面前挥了一下。
    “小心走路，宫里可不是外面，在宫里做事的宫女是没资格抬头直视宫墙的。”
    沈念安回过神，赶忙垂下头，“多谢公公提醒。”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也不知道是谁定的破规矩，一面墙罢了，看看怎么了，这破墙比人还尊贵？
    凝神间，小太监已带她拐了一道弯，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随后在两扇破旧的宫门前停下。
    这宫门大敞着，沈念安好奇地抬头看去，只见里面有十几个宫女，她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每人身前都放了几只大盆，盆里堆满了衣服。
    而在院落正中央则站着一个灰衣老嬷嬷，这嬷嬷的个头不高，人长得却很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挥着手里的藤条。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今天干不完活，谁都别想睡觉！”
    小太监站在门口没进去，而是透着敞开的宫门叫来了那老嬷嬷。
    老嬷嬷闻声走出来，瞬间换了一副嘴脸。
    “哟，泉公公，你可算是来了，我之前托你办的事儿可有着落了？”
    小太监笑着点点头，顺手把沈念安推到她面前。
    “这姑娘家乡遭了大难，被爹娘卖到城里的鱼水欢挣钱，可她死活不肯接客，还动过轻声的念头，人掌柜的也不想真把人逼死了，听说宫里要人，就让我把她带进宫了，说是让她体会体会宫里的苦日子，到时候就知道他们鱼水欢有多好了。”
    沈念安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一抽。
    朔玉居然给这小太监说的是这套说辞，他还真能编的出来。
    张嬷嬷盯着沈念安打量一瞬，却嫌弃道：“她长得瘦巴巴的，能干活吗？”
    不等小太监开口，沈念安已急不可耐地出声。
    “能能能，我可能干了，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嬷嬷，求您把我留下来吧，我真不想待在鱼水欢，只要您肯留下我，不管让我做什么都成！”
    张嬷嬷见她模样可怜，难得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一瞬后，终是点头。
    “行，那你就跟我进来吧！”
    沈念安感激似的笑道：“多谢嬷嬷！”
    小太监却在她身侧说道：“从今儿起，你就代替病死的玲珑在这儿做活，和这儿的宫女们同吃同住，若有什么不懂的，便去请教张嬷嬷，宫里规矩多，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上，别哪天被自己给坑死了。”
    “是，奴婢谨遵公公教诲。”
    沈念安颔首说着，十分明智地摆足了姿态。
    那公公见她还算上道，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挥着拂尘离开了。
    沈念安则跟着张嬷嬷走进浣衣房，许是因为她是新来的，正在浣衣的宫女们皆好奇地抬起头盯着她看。
    张嬷嬷没理会她们，板着一张脸将沈念安引进一间厢房。
    说是厢房，其实也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从左边直到右边，靠墙垒了一个十米长的大通铺，上面放了十几套被褥，所有宫女都是挤在这一张大通铺上睡的。
    张嬷嬷扬手指向左边最角落处的一套被褥，面无表情地出声。
    “这就是你的床，玲珑死了，其他宫女们心有忌讳，都不敢睡她的床，但浣衣房就这么大点地儿，你若不想睡这儿，就只能睡地上。
    记着，既然进了宫，就得学会吃苦，若想耍什么小性子，我劝你最好把这心思收起来，否则只怕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念安凝神听着，随手将自己的东西放到病故的玲珑床上，旋即笑了。
    “张嬷嬷，您放心，奴婢绝不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张嬷嬷见她还算乖巧懂事，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简单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出来吧，外面还有好多活等着干。”
    “是。”
    沈念安颔首应着，等张嬷嬷出去之后，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她自小没吃过苦，爹娘把她惯得不成样子，府里的下人们也处处奉承着她，好在是没给她养成一副飞扬跋扈的性子。
    至于那些下人们，她平日还算厚待他们，轻易不惩罚，除非他们实在是把她气得不行了。
    而不管是在沈家还是定安王府，下人们的日子还是不错的，起码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没干过什么粗活累活。
    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底层下人的生活是这样的。
    沈念安看着床上有些发潮的被褥，顿时头疼。
    她有些后悔来浣衣房了，当时只想着扮成女装更保险一些，却忘了浣衣房的宫人是整座王庭最下等的宫人，做的活最多，吃住却是最差的，饶是心智向来强大的她，此刻都有些退缩了。
    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来都来了，再后悔也没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念安默默安慰着自己，随后从包袱里拿出一只小药瓶，打开后，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慢慢洒在玲珑的被褥上，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这药是朔玉给她的，驱虫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总之什么药都有，毕竟宫里不比宫外，所有东西都得提前准备好。
    虽说她这人对死人没什么忌讳，但玲珑毕竟是病死的，这又是玲珑盖过的被褥，谁知道会不会把病气传给她，还是小心为好。
    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整理好之后，沈念安便匆匆跑到院子里找张嬷嬷去了。
    张嬷嬷脚边放了几个大盆，盆里堆满了衣物，什么料子都有。
    见沈念安出来，张嬷嬷指着盆里的衣服说：“你刚进宫，我也不给你安排多粗重的活，今天把这些洗完就行了。”
    这些？
    沈念安看着盆里堆得小山高似的衣服，顿时傻眼了。
    这还不叫粗重？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多衣服，她得洗到猴年马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