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面无表情道：“少废话，立刻放人！”
    马背上的男人见他发话，沉笑两声后，抽出匕首给裴飘絮解绑，随后又解了她的穴道。
    “裴小姐，请吧。”
    裴飘絮抬眸看他一眼，然后咬紧红唇飞快朝裴寂奔去。
    她想得很简单，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赶在这些人对大哥动手之前跑到大哥身边，那她和大哥便都有一线生机。
    只是她两条腿跑得再快又哪里快得过敌人的冷箭，裴飘絮一门心思都在裴寂身上，当她看到裴寂拧着眉点足朝自己飞来时，她心上顿生一阵狂喜。
    “大哥……”
    她痴迷地凝望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抓住他，只是他的手并未有所回应，而是环住了她的腰肢，紧接着一个用力将她推向客栈大门的方向。
    下一瞬，裴飘絮耳边传来了一记闷哼声，其中还夹杂着什么东西穿透肉体的声音，未等她回头看，阿昭已经惊慌失措的从她身后跑了出去。
    “王爷！”
    裴飘絮被这声音吓到，下意识转过身，却见裴寂胸膛插着两支冷箭，从后背射入，又从胸口穿出，淋漓鲜血顺着箭支不住地往下流，而他整个人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直到阿昭赶到面前，他才木着一张脸缓缓倒了下去。
    裴飘絮的双眼瞬间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刺痛，耳中紧接着出现了一阵轰鸣，她艰难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出口的却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孩童一般突然间发不了声了。
    阿昭扶着裴寂的身子坐在地上，刹那间泪如雨下。
    “王爷，您一定要撑住，王妃还在等您，您千万不能死啊！”
    裴寂抓住他的手腕努力想说点什么，但那两支箭正好插在他心肺处，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就连喘息都困难，哪里还说得出话。
    阿昭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更是难受，愈发用力地抱紧了他。
    “王爷，属下知道您要说什么，您放心，属下定不负您所托！”
    裴寂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在阿昭哀痛的眼神中缓缓闭上了双眸。
    阿昭脊背震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颤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仰天发出一声大吼。
    “王爷！”
    裴飘絮也终于在这时候回过神来，惊恐地瞪大瞳眸跑过去。
    “大哥！”
    她几乎是飞扑到裴寂身边，她想伸手抱住他，可他满身都是血，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那马背上的刺客首领见裴寂已死，挑眉冷笑一声，旋即带着人离开了，行动之迅速，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主子只让他们杀裴寂，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反正只是几个小喽喽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裴飘絮抱住裴寂的手臂追悔莫及，整个人近乎哭晕过去。
    “大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求求你不要死，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跟沈念安过不去，更不该同她说那些话，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为了她离开上京，如今更不至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可裴寂哪里还能回应她，一缕暗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的虚无缥缈，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阿昭和裴飘絮的哭声……
    同一片天空下，与边境相隔万里的燕北王庭内，躺在床上安睡的沈念安蓦然间从噩梦中惊醒，胸口闷闷的，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调理下气息之后，这才感觉舒服些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却慢慢将她包围，好像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从她心上逝去了，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甚至、甚至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张嬷嬷就睡在外间，听见里面的动静，她也睡不着了，点了一盏灯缓缓走进去。
    “念安，怎么了？”
    沈念安听见张嬷嬷的声音，拂袖擦干脸上的泪，闷声摇头。
    “没、没事，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张嬷嬷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心知她不只是做了噩梦这么简单，但并没有追问，极是善解人意的将烛台放在了离床边稍远一些的桌子上。
    “常言都说梦与现实是反的，往往做了噩梦，就说明日后定有好事发生，你当想开些。”
    沈念安闻言笑了，“嬷嬷，认识您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您安慰人。”
    张嬷嬷坐在桌前轻叹道：“人在宫里沉浮太久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心渐渐也硬了，什么好听话哪里还说得出来，也就是遇上了你，才又重新体会到这人世的温暖热诚，念安，你是个好姑娘，这辈子必然会有福报的。”
    沈念安听见这话，嘴角只是温笑。
    “嬷嬷，头一次听您说这么多话，反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我啊，从来都不期待什么福报，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能和自己所爱之人一辈子相伴到老，这就足够了。”
    还有他们家小元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懂事，是她这个做娘的不称职，亏待了他。
    张嬷嬷瞧见她眉眼中的温柔，微微笑了。
    “你心中所念之人，是裴护卫？”
    “您看出来了？”
    沈念安心里有些惊讶，她和裴寂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似乎也没多亲密吧？张嬷嬷怎么发现的？
    张嬷嬷启唇笑言。
    “你刚到浣衣房的时候闹过不少事，每一次都少不了裴护卫的身影，我一开始还没觉出不对劲，直到后来，裴护卫让人授意我除掉明若，我这才发现他对你的心思，如今想想，你们两个确实是十分登对的一对。”
    沈念安凝神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也多亏张嬷嬷陪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缓和不少了，甚至有些困了。
    张嬷嬷见她眉眼中渐渐浮上困色，便没再说什么，将烛台留下后就出去了。
    沈念安躺在床上辗转片刻，到了后半夜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翌日一早，沈念安难得起晚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连淮翊处理完公务过来看她，她刚洗漱好。
    见他进来，她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面上并没什么特别之色。
    连淮翊却挑眉轻笑着，身上气息也极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知道遇上什么大喜事儿了。
    沈念安微蹙着眉轻轻撇了下嘴。
    “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