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老前辈没看见沈念安面上的表情，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天资愚笨，远不如师弟聪明，师父教过的蛊术武功，师弟一听便懂，而我往往要请教四五遍才能明白其中之义，好在师父并未感到厌烦，反而潜心教授，我渐渐的也能赶上师弟了。
    只是师弟却为此生了师父的气，十五岁那年，我与师弟迎来了一场比试，他最后输给了我，心中不服气，以为师父存有私心多教了我一些功夫，如此才让他输了，于是毫无顾忌的将满腔怒火发泄了出来。
    师父对此大为失望，竟然当着另外两位长老的面要将赶出密库，留灵族规矩严苛，凡是被赶出密库的弟子，自此便被视为族中异类，任何人都可以上去踩他两脚。
    我与师弟一同长大，手足情深，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得那般下场，故而向师父求情宽恕了他一次，原想着他会因此改过，可是、可是没想到……”
    说到这儿，巫老前辈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似是说不下去了。
    沈念安和裴寂多半也能猜得出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就看那大祭司如今的样子，也知道他当年并没有诚心悔过。
    巫老前辈垂眸看看自己的双手，有些苦涩地笑出声。
    “师父当年念及他少不更事，加之又有我求情，便心软饶了他的无心之过，只是之后再教学时，却存了几分苦心。
    他觉得师弟身上戾气太重，想先磨练磨练他的性子，所以之后的两年，师弟并未学到什么新的武功绝学，也正因为此，他对我和师父的怨气越来越重了，竟然打起了密库中那些秘术的主意。
    留灵族的秘术危害极大，一旦动了心思，后果不堪设想，当我发现他瞒着我们偷偷修炼秘术的时候，自是竭力阻止，可那时候的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根本不听我的劝告，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那时候已经、已经对我动了杀心……”
    沈念安拧眉道：“这么说前辈是被大祭司关到这儿来的？”
    巫老前辈重重点了下头，接着往下说。
    “那是在我发现他修炼秘术之时，他练得尚不精进，又怕我会告诉师父，于是对我阳奉阴违，表面上百般承诺自己再也不会打秘术的主意了，可背地里根本就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
    等师父也知晓此事时，一切都晚了，他的秘术已经练成了，师父为此大怒，意图与另外两位长老合力废了他的武功，而我提前得到消息，又对他心软了，我、我不想他变成一个废人，就偷偷放走了他。
    族中有规矩，凡是镇守密库的长老不得擅自出去，所以师弟逃走之后，师父只能派外人去找，只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们便以为师弟一定是离开云仙谷了，只得作罢。
    又过了几年，师父圆寂，临死之前将一身武学都传给我，让我做了留灵族的下一任大祭司，我由此才踏出了密库，也正是接任了大祭司之后，我才得以认识当年年仅十五岁的巫震小子。”
    “那之后呢？”沈念安抿唇问。
    老前辈笑了笑，身子往后一躺，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着。
    “我与巫震小子一见如故，十分聊得来，等他年纪渐渐大了，他偷偷告诉我他喜欢雪丫头，只是族里有规矩，圣女不得嫁与族长，且我也为他们卜过一卦，他们并非是天定良缘，他为此还和我生了气。
    我以为他气几天就没事了，谁知道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没来找我，我心里觉得不对劲，想去找他把话说清楚，而就在那个时候，师弟突然回来了。
    他听闻师父已逝，悲痛万分的跪在我面前向我认错，我以为他诚心悔过了，便对他放松了戒备，谁知他竟然趁我不备，偷偷对我下了天蚕蛊。
    天蚕蛊乃是留灵族中最厉害的蛊术，即便我学到了师父的一身绝学也不能将其除去，中蛊之人会慢慢被体内的天蚕啃食掉一身的血肉，生不如死，我只能用内力将其强行压制住，而在我中蛊之后，师弟便挑断我的脚筋将我囚在了这下面。”
    至于之后的事，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必然是他将巫老前辈取而代之，如此蒙骗了族人这么多年。
    只是沈念安想不明白，既然那秘术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将其毁了，反而把它封禁起来了呢，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偷学吗？
    巫老前辈似看出她眼底的困惑，凝眉叹道。
    “族中秘术虽然可以让人练成不死身，但危害极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吸食一个族人的精血来维持自己的内力，长此下去，他就会慢慢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便是先祖对偷学秘术之人的惩罚，也正因为有这惩罚在，所以先人们自信的以为没有人会舍命偷学。”
    沈念安闻言皱眉。
    “可是看大祭司的样子，他好像并未受到影响，依我们的查探，二十五年前，云仙谷确实发现了一个偷练秘术之人，此人名叫巫志康，被发现之后就被赶出云仙谷了。”
    “巫志康？”
    巫老前辈听见这名字，眼神恍惚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
    “雪丫头的哥哥啊，他怎么可能会偷练秘术呢，这秘术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他根骨不行，贸然修炼只会遭到反噬，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绝不会冒险做这种事的。”
    沈念安拧眉道：“这么说，他是给大祭司背锅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他们二人在私下偷偷密谋了什么。”裴寂适时插嘴道。
    方才与大祭司对峙时，他已经将当年的事猜了个七八，如果大祭司与巫志康是一伙的，那很多事情就不难解释了。
    正想着，裴寂突然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嘴中不自觉地又喷出一口血，紧接着便歪过身子晕了过去。
    他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只是怕沈念安会担心，所以才一直忍着。
    沈念安惊叫一声扶住他，见他气息越来越微弱，瞬间急哭了。
    “裴寂，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是死了，要我怎么办？”
    巫老前辈心中触动，皱着眉问她。
    “丫头，你这小郎君怎么了？”
    沈念安心急道：“他中了圣女的冰隐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