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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往常,秦谨言应会顾忌男女大防而有所退让,没想到这次却是面不改色道:“退下。”
单单二字,其中的威慑力却不减。大有她若是敢进,将同狱中受刑之人一个下场。
看着男子沉下的面色,梅儿想到那些得罪了秦谨言的那些人的惨状,不敢触他的霉头,咬牙纠结片刻,最后只好低眉退下 。
过了不久,屋门再度推开,许昭昭含着期盼看去,以为是梅儿来看她,没想到却是秦谨言手拿着药箱进来。
经过秦谨言将她抱了一路回来,几乎没再下地走路。许昭昭脸皮也厚了些,但脸颊边依旧是一抹红晕。冷静了一路,她也想明白了,如今她出京城的这条路已是没了。
秦谨言倒是比她的脸皮更甚一筹,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正好握着她的脚踝,把她的鞋袜褪下。
他的手掌心抹上一些药膏,贴着她红肿的伤处,慢慢揉搓着。
烛影交映,恰好男子的眼睫落下些阴影,显得眉目柔和了一些。他就算是气极了,也不会将小姑娘的伤处视作无物。
许昭昭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阿谨,你是留不住我的,留下我只是徒增你的痛苦罢了。”
她留下来,阿谨就会看着她怎么离去,记忆无法修改,这份无助的痛苦将会永远刻在他心底。
回答她的却是少年眼中滚过的痛色:“昭昭,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即便是痛苦,我也想试试。”
日久,便可能生情。他想,只要她没有离开他身边,总是有机会。
许昭昭凝着他的面上半晌,最后妥协了一般,低声应道:“好。”
第97章 荒唐 还似从前
阿谨没有食言, 将近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幽幽从西南方向驶来,老远便能瞧见许家的族徽。
许昭昭正站在城墙上, 手指轻撑着城墙边缘,微前倾着身子, 眉眼微弯, 露出些笑意。
身旁的男子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袍, 袍角以细细的针线绣着立鹤,身体微侧,护着小姑娘。见她面上难得的笑意, 他抬眸一同看向远远驶来的马车,眉眼也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些。
这是昭昭这么些天第一次真实的笑容,不掺和半点虚假,似是悄然绽放的紫丁香,微小却充满韧性。尽管不是因为他,他心底的那股压抑之气却也不自觉地消散了些。
梅儿和烟儿站在两位主子后面,惊魂未定地相视一眼,才一夜,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下来, 小姐也没有了再要离开京城的念头,听说早上边王爷还是从小姐的屋内走出来的呢。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 昨夜,许昭昭想了一晚, 她离开京城, 无非只是为了让秦谨言能更好地忘记她,可少年的那一句着实点醒了她,即便是她, 也没有擅自为他做决定的权力。
阿谨不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有喜怒哀乐,有选择权力的人。
她不该总是站在造物主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她也要予他这个权力。
本应该昨日便想说出她将要离开这个书中世界的事实,但实在对于阿谨来说,太过荒诞。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让他相信,不知是夜里的烛光正好,还是少年的眼神太过温柔,亦或是少年的手掌大而温热,正细密地揉着她的脚踝,想着想着她竟卸下了防备,慢慢阖上眼,靠在床边睡着了。
等醒来时,她正睡在床上,昨日还高肿的脚踝已消下不少。阿谨似乎怕极了她再逃离,堂堂一个王,在地面铺上厚被将就着睡上一夜。看得出来,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才稍微一动,秦谨言便似有所觉一般睁开了眼看向她,眼底染上不少血丝。
不过正好,许阁老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昭昭,等爷爷来了,阿谨便能信她所言并非是鬼怪乱神的荒诞之说。
城墙上的风大,吹乱着小姑娘额前的碎发,她今日挽了个十字髻,眉心处点上了花钿,显出几分俏皮灵动。
她看了一会已快要入京城的马车,转头看向如今寸步不离她的阿谨,微微一笑,眉间的花钿更是衬得笑意愈深,道:“阿谨,爷爷来了。”
这份笑眼中的期盼作不得虚,秦谨言几分恍然,生出了一些怀疑,昭昭想要离开京城只是为了看许阁老,并非想要逃离他身边?是他想错了?
这个念头才生起一瞬,便消了下来,昨日昭昭都已经承认她出城只是因为任务结束了,而他又在幻想些什么。
许昭昭见阿谨眼底闪过的犹疑,莞尔道:“等爷爷来了,有些事也可以告诉阿谨了,彼时阿谨再决定婚事是否继续。”
说罢,小姑娘侧过脸,伸手感受着迎面来的风,笑意依旧,却含着丝丝无奈。
看着昭昭的衣裙被城墙上的风吹起,有一瞬错觉,似乎小姑娘要被风吹散,从而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秦谨言眉宇轻蹙,一股不安蔓延至他的心底,他默默取下大氅披在小姑娘肩上,将那些吹起的衣袖压平。
许昭昭转眸见阿谨眉头紧拧,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笑道:“走吧,我们去接爷爷。”
城门大开,许家马车四角上系着的摇铃声渐近,进了城门后,缓缓停下,下人将车帘掀开,一丝微光透了进来。
许阁老慢慢从马车中走出,两鬓斑白,却是精神矍铄,离开了权谋,一心寄情山水后,他同友人去了不少大山江河。辽国的大漠,西平的山丘,苍云的山峰,逐渐也看透了世间不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