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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灯塔,是月亮,是启明星,是他的归属。
宣兆在岑柏言沉如墨色的双眸里看见此刻的自己,表情是出乎意料的柔软,眼神无比温和,就好像.就好像他也深爱着面前的岑柏言似的。
——假的!
这个小屋在风雨飘摇的夜里庇护着他们,为他们建起了一个桃花源。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没能抵达桃源,假的终究是假的。
宣兆的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眉心传来刀削斧凿般的疼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宣兆的身体里撕扯,要把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一半的他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巨大的棋盘;另一半的他却成为了自己的一颗棋子,深陷这个棋局中无法自拔。
岑柏言细密的吻落在了宣兆额角,宣兆的疼痛奇异地得到了缓解。
——不管未来是怎么样,柏言,我们的第一个新年来了。
正月里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情干,就窝在家里看书做饭拌嘴打闹。
岑柏言下单了一个游戏机,即使是法定节假日,同城速递还是两天就送到了,于是岑柏言有了一个新的乐趣——教会宣兆打游戏。
宣兆对于电玩实在是兴趣不大,也极其没有天赋,赛个车连摇杆都控制不好,这游戏一共就跑三圈,他都能被人给套圈了。在被岑柏言放肆地嘲笑了一下午之后,宣兆终于恼羞成怒,摔了游戏机,表示不玩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玩了。
岑柏言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过分了,男朋友游戏打的菜应该多鼓励,怎么能挫伤他的积极性呢,于是好言好语地把宣兆哄回来,又开了一局。
在宣兆控制着卡丁车第八次转错方向后,岑柏言实在没忍住:“宝贝儿,咱以后多吃肉行吗,你看你菜成什么样了?”
宣兆一个眼刀刮过去,岑柏言立即噤声。
初三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饭出门溜达了几圈,巷子里又多了两只狗,岑柏言给三只小狗都取了名字,分别叫“小小”、“瘸瘸”和“子子”,宣兆倒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在路边瞅见了几滩狗屎,宣兆停下脚步端详片刻,认真地说:“就叫他们‘岑岑’、“柏柏”和‘言言’吧。”
岑柏言:“.你说你这人,心眼儿小的和针眼似的!”
“‘岑岑’最干燥,‘柏柏’最没有形状,‘言言’颜色最深,”宣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岑柏言’真是臭狗屎啊。”
感慨就跛着脚扬长而去了。
岑柏言气得牙痒痒,又担心宣兆摔着,骂骂咧咧地跟上去搀着他。
回了家,岑柏言先去洗澡,出来看见宣兆正在和赛车游戏作斗争,他啼笑皆非:“需不需要场外指导啊?”
宣兆给了他一个“滚”的眼神。
岑柏言吹着口哨,坐到沙发上,翘着脚和陈威他们侃大山去了。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年夜饭吃什么上了,陈威家去五星酒店过的,发了好几张气派的照片上来,王一“切”了一声,甩出一张餐桌照片:“全是我爹妈亲自料理的,牛不牛?”
岑柏言撇嘴,发了他拍的年夜饭上去——一碗面,一碟菜心,一份蒸蛋。
群聊瞬间沉默了。
岑柏言自顾自炫耀:“我和你们说,贼好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年夜饭!”
陈威问:“柏言,你家破产了?”
岑柏言说:“滚!我家财万贯,幸福着呢!”
说完扭头看了正在学漂移的宣兆一眼,突然无比满足,可不就是家财万贯嘛!
“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儿,”王一突然说,“我家楼上那户不是一直没人吗?过年那天灯亮了,终于有人回来了。”
“谁啊?这么神秘?”陈威问。
“我也不知道,我妈叫我上去给人邻居拜个年,我上去就发现人又走了,”王一说,“不过我在窗户那边看见,刚好有个人从我们这栋楼走出去,拄着个黑拐杖,一瘸一拐的.”
“操!”陈威嚷嚷,“瘸子啊?不会是我小宣老师吧!”
“你他妈别瞎逼|逼。”岑柏言嗤了一声。
怎么会是宣兆呢?不可能是他。
“你别说,还真挺像你那个小宣老师的,”王一嘀咕,“虽然我也没看见正脸,但确实很像啊,身形、发型啥的都一样.”
岑柏言敲打手机键盘的指尖一顿。
出现在同一个小区、同样是左脚跛足、拄黑色拐棍的概率会有多大?
龚叔不是住在那栋小区吗?宣兆很有可能去看他了,对,是这样的。
宣兆好不容易过了一关,才松一口气,岑柏言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说:“厉害,奖励你亲一个!”
宣兆笑着推开他。
“对了,一直有个事儿想问你,”岑柏言摆弄着宣兆的手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过年那天你怎么自个儿在家,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等我呢?”
“我去了一趟疗养院,陪我妈妈。”宣兆说。
岑柏言问:“然后呢?”
宣兆很自然地回答:“然后就回来了,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岑柏言喉结上下一动,接着说:“咱家那地垫挺有意思的,一辆车载着那么大一棵树,怪抽象的,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呗。”
宣兆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