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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栗着,语无伦次,抱着脑袋一叠声地说起了胡话。
卫常恩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往旁侧一瞧。便见丁牧野和两名衙役正挤成一团缩在公案边,瑟瑟发抖地瞧着她。
卫常恩:“……”
她走回公案后,看了眼堂下的秦氏。秦氏听了方才那番话,已然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卫常恩心知目的已达到。
秦福根行事细密,虽说已查到他的杀人动机,可尚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杀了李兆良。塘河县的线索,来得晚,他们也只是怀疑秦福根便是当年横塘幼儿拐卖案中的陈三寿。可他容貌已毁,当年的嫌犯俱已伏诛,原塘河知县也早已升官调离。短时间内,他们并无证据指认他。
只有秦氏自翻口供,亲手指认。才能将他下狱。
所以她偷偷触碰了清文自塘河知县那取来的相关物证,按着她看见的一些场景的边边角角编撰了一些话,明着是想吓唬秦福根,实则是给秦氏施加压力。没成想,秦福根心魔已深,倒是不打自招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轻松了一些。秦福根总归要收监了,秦氏若是能翻供,好歹能减轻些罪责。
丁牧野总算回过了神。
“秦氏。你可听见了方才秦福根,或者说陈三寿的话?”丁牧野循循善诱,“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你就真信他会将李宝儿归还于你?”
秦氏呼吸急促起来。
“便是你女儿还活着,一旦此案陈结,你又如何保证他会将李宝儿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丁牧野一脸沉重,“一枚金丹,价值五百两。”
秦氏终于崩溃大哭起来,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有人拿刀子在扎她的心窝,一刀又一刀,扎得她鲜血淋漓,五脏俱焚。
“民妇听见他们说把宝儿卖了……就卖了一两银子……”秦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道,“哪有这样狠心的爹爹啊!我没忍住,打了他一棍。打完我就吓坏了。是他说……是他说人已经死了……他说帮我处理……就拖着人去了那后院。”
秦氏又哭了一会:“等他把人丢进了井里,又同我说,会帮我找回宝儿,只要保他无事,把他从此事里摘出去……我的宝儿……我的宝儿可怎么办……”
卫常恩不忍,垂眸不语。
“我……我只是帮她而已。”秦福根有气无力的,还想辩驳,“我为何要杀李兆良……我同他无冤无仇的……”
“秦氏便是人证。杀人罪你已无法洗脱。”丁牧野已成竹在胸,语气也松快了点,“既是还想辩驳,那就遂了你的意。”说着顿了顿,又道,“杨九斤,你且说说,杨村驱鬼一事的内情。”
秦福根大惊,不知什么时候,杨九斤已跪在了他右边身后。
“回大人。草民……草民……”杨九斤升堂没多久就被清文提拎到了堂上,也听见了女师爷同秦福根的话,心里头惊涛骇浪,已吓得脸色惨白,一股脑地将事情全吐了出来,“草民老早就晓得阿清他爷藏了一笔银钱……就,就去老宅子找了好多回。就没找见过。”
“前段时日,阿清要把老宅子卖了。草民着急,就想着老宅闹鬼的话,便没人敢买。所以夜间就去弄了些动静……吓吓人……”杨九斤一脑门的汗,“没成想,阿清死脑筋说要找人驱鬼。草民担心那银钱被旁人所获,便……便在庆源茶馆,想托李兆良找个靠谱些的道士,装着驱鬼的样子再去找找看。”
“李兆良就找了他来。草民便同他们说好,到时若找着了那笔银钱,便同他们七三分。他们也应了。草民便让他们去张家村,请张博明引荐。”杨九斤顿了顿,又接着道,“他们先去查探了一次。说是有了些眉目。又不肯同草民细说。草民便约了他们翌日晚上在秋雀巷碰面。”
“那你怎的没有现身?”卫常恩疑惑道。
杨九斤显得有些懊恼:“草民喝醉了酒……睡过了头。待醒了已是子时过后。正要急匆匆出门,遇着他上门来,说村里还在祭祖,稳妥起见,晚几日再去。”
“草民想着,也是这个理。有心想问问他银钱的位置,他却盯着草民笑,也不说话。”杨九斤浑身发抖,“后来草民那婆娘出来骂人,他,他,他就走了。当时草民没明白怎么回事。如今想来……怕是他那会还想害草民性命,好独吞那老宅里的银钱!”
“幸亏……幸亏大人您抓了他……”
说完了话,杨九斤像是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呼吸起来。
“秦福根。所以当日你在驿站偷马,是为了去杨村寻宝?”丁牧野冷笑一声。偷马都偷到他头上了,哼。
秦福根垂着脑袋,如丧考妣。一句话也不说了。
丁牧野一锤定音:“秦……陈三寿杀人罪名属实。来人,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秦氏伤人罪确凿,一并收监,容后再议。”
卫常恩先前已知李宝儿还活着,可如今李宝儿行踪不知,便是将这个消息告知秦氏,也无济于事。还是得好生派人去探寻一番。
“娘子想的什么?”堂下人都走了。丁牧野走到她旁边发问。
她扬起下巴,侧头看他。少年郎身姿高挺,眉眼如画。
她忽的想起了前一日住在杨清家中的事。
那晚,她在床上安睡,他在地铺上烙煎饼。烙了半宿不算,还叫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