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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大氅的太子扔了缰绳,跳下马,踩着积雪,疾步走向马车。
他肩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发顶和眉毛也成了霜色。
他直接掀帘进去,不多时,怀中抱着太子妃下来。
身上的大氅已披在了太子妃身上,他只穿了件淡色寝衣,匆匆将太子妃抱到了后方更宽阔的轿中。
且说进了温暖宽敞的轿子,呼雅泽便似变了个人,开始低声下气哄起妻子来。
他先握了握敖岚的手,试试是否凉透了,被敖岚抽了出来。
他又一把抱住敖岚的双腿,脱了她的鞋袜,放到他胸膛上,用滚烫的怀抱替她暖脚。
嘴中絮叨说着:“好岚儿,别生我气了,你看,我都及时认错了。”
“方才我满脑子都是你,怕你冻伤,你这一走,把我的魂也带走了。”
“我真是混账,不过好在只混帐了一半,没让你受什么苦,岚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不清醒犯了浑好不好?”
……
敖岚始终静静的,每次争吵他都会下些无用的保证,她听了都觉得聒噪。
她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以及将来想改成什么样子,只是争吵气话,她也不会真的能走掉,横竖都是要回去。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还听这些废话有何用,她只是想耳根清净,直接打断了他:“我又不是真的要走,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的好。”
呼雅泽便不敢再啰嗦,手上殷勤地替她揉着双足,一边好好观察敖岚的神情。
见她面色如常,既无悲戚之色,更无自伤自怜之感。
仿佛出来串了趟门一样。
与他方才像被掏了心、抽干了气血的样子截然不同。
若放以前,她必定要哭闹一番,才能顺从被他接回的。
今日他打迭的那一番话都没说几句,便轻而易举地将人哄住了。
不是他希望她哭。
而是,她越来越令他捉摸不透了。
她本是最良善的,而今,却时常流露出冷酷的神情……
途经桐草巷,呼雅泽向外望了一眼,说:“听说那个书法先生方才留你坐了一会,我该下去谢谢他才是。”
他这语调辨不出真假,敖岚拉住他,“你想做什么?”
呼雅泽反握住她的手,在她颊上亲了口,“放心,你的朋友,我不会亏待。”
若他真想做什么手脚,也不会当着她的面。
敖岚便说:“那好,你别吓着了他。”
呼雅泽回首朝她笑笑,“我是诚心相见,怎会吓他。”
侍从小山看了一眼敖岚,紧跟在太子身后。
方才太子听暗卫说,太子妃在街上遇到风雨字坊那个丑男子,不仅将他送了回去,还在字坊待了片刻,太子已绷不住劲了,烦躁问:“他们说的什么,做了什么?”
想到眼线所汇报的实情,如果让太子知道太子妃与那丑男子搂抱了一会,手还握在一处,无论是男人的自尊还是为人夫的占有欲,太子一定会立刻冲进风雨字坊亲手斩杀了那丑男。
只是,小山比任何人都深知太子妃对太子情绪的影响。
字坊丑男的命是不值钱,可太子妃似乎是将他当作好友来看待的,在与他倾诉为人妇的一些烦恼,若是太子妃知道好友惨死太子手中,之后决计是不会再理会太子的了。
这些年太子的努力便是白费了。
如此一番打算下来,小山决定还是选择性汇报,便回道:“就是聊了几句,太子妃喝了杯热茶暖身,很快便去了月潇酒楼。”
太子仍紧绷着脸,目中妒色翻涌。
见太子眸中杀机闪现,难以按捺,小山低声劝他:“殿下勿恣意妄为,若这文先生有三长两短,想要让太子妃回心转意便更难了。只是写得一手好字,得太子妃青睐罢了,怎能与殿下的英武不凡相比。”
呼雅泽停在书坊简陋的门口。
一盏昏黄的破灯笼挂在门前,映出一方不大的橘色雪地。
小山很少有今晚这样多的话,却是句句在理。
只是想到这几年以来,敖岚心底深处还是喜欢文采斐然的男子,竟然都可以忽略如此丑陋的容貌。
何况,这其中蹊跷也令他不解。
敖岚对陌生男子总是怀有戒心,冷若冰山,为何却对那书坊先生一反常态?
他想来一探究竟。
掀帘进去,他高大的身影使这逼仄的空间更加狭小。
那佝偻的身影本伏在桌前在抄经,听得声响,便也慢慢站起身来望向他。
呼雅泽定定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走近两步,打量着眼前丑陋男子满身的烧伤。
尽管眼前之人已被那场烈火毁得面目全非,可对目光锐利的呼雅泽来说,凭身形轮廓认出他并不难。
呼雅泽凤眸微眯,“是你?”
他竟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