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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祈眼底滑过一抹精.光。
十日。
常念有整整十日未曾见到江恕,身子每况愈下,从起初的担忧焦虑,到如今忐忑不安,她心底甚至冒出来一个叫人害怕的念头:
夫君是不是嫌弃她重病不治,容貌不复当初大婚般的绝美映丽,每日还需耗费大量心血照料,严重耽误他公务……所以就,书信假手于人,再不愿见她了?
不不,不会这样。
绕是如此,她还是捧着镜子发了好久的呆。
晚上,华姑照例端药过来,握住常念的手很是激动:“殿下,您放宽心,这回保准药到病除。”
这样的话,常念听了很多,心中已经掀不起波澜了,她惨淡笑笑,没说话。
递到面前的药汤,与往常很不一样。黑乎乎的,泛着淡淡的血腥味,很粘稠。
常念捏捏鼻子,闷声喝了一大口,腥臭苦涩的药汤滑过喉咙,带来阵阵滚烫的热意,她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谁知竟猛地吐了出来,枕边的福娃娃滚了出去。
哗啦一声,满地沾了药渍的碎瓷片。
“殿下!!”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又惊又惧。
常念缓了很久,才嗓音沙哑地道:“无妨,无妨。”她沉默地望着地上被摔得面目全非的福娃娃,心一点点沉下去,半响,才指指剩下的半碗,“拿过来。”
药总是要喝的。
华姑迟疑不决,有些不敢了。
夏樟不知道这药有什么玄机,听到吩咐就连忙端过去,常念试着,再喝一口,还是恶心,被她硬生生咽下去。
手心大小的药碗,最后只勉强喝下一小半。
华姑在榻边守了很久不敢走,好在常念喝完躺下,慢慢睡着了,身子也并未有什么异常。
于是这药开始每日一碗的服用。
接连两日,常念都是喝一半吐一半。
可华姑摸着脉象,似跳得更有力了,殿下用膳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呕吐不止,华姑不敢肯定地说“好”,至少,终于有转变了。
春笙和夏樟高兴坏了,常念却还是闷闷不乐,方才传回来的书信,又变成江恕亲笔,她能看出来。
她一遍遍地看,看到夜深人静,床榻小几上的黑色盒子里,还放着福娃娃的碎片,春笙她们收拾起来洗干净,不敢扔。
常念想把它粘起来,于是点了盏小灯,慢吞吞穿好衣裳,一层一层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去小书房,下地那会,才真切发觉比之前两日有力气了。
好像,是真的,好了一点点。
常念怕是病糊涂了的错觉,又回去披了件厚实的披风。
小书房和寝屋只隔着一条不算长的廊,入冬后江恕就派人在廊檐外修建了一道木制隔板,风沙雨雪,悉数都被挡在外面。常念走出来,愣了一下,伸手摸摸那隔板,发觉上面还有一层薄绒的毯,她默然沿着曲折的回廊走到小书房。
时已深夜,那里却还散着暖黄的灯光。
常念站在门口,看着窗户纸上映出一道朦胧斜影,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又如坠冰窟。
她那个胡思乱想冒出来的猜测,好像,也是真的。
——夫君不要她了。
第96章 别哭 他拿剑指向她,面容冷冽。
常念推开门的手有些发颤。可越是忐忑不安, 她便越是要仰起头挺直腰板,不管怎样,都不许自己怯懦自卑退缩。
小书房里, 是房嬷嬷点着一盏灯, 忙活着安置虞贵妃从京城送来的东西。
常念看到房嬷嬷那一瞬,身子顿时垮了垮,用力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
“殿下?”房嬷嬷惊讶回身,放下手头东西急急走过去扶她坐下,“这么晚了您还出来做什么?您一个人, 小心出事……呸呸!老奴糊涂了!”
“无妨。”常念握住房嬷嬷的手,勉强笑了笑:“嬷嬷快去歇着吧。”
房嬷嬷摇头,去拿了两个暖手炉过来, 塞到她手上,又回去关上门,一边道:“您不好受, 老奴也睡不下,索性起来忙忙,好打发时候。”
是啊,要忙起来, 日子才过得快, 才不会胡思乱想。
常念垂着头,不争气地吸吸鼻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 半响,她终是忍不住哭了。
先前忐忑是因为害怕江恕其实回来了,却不愿见重病惨淡的自己。
眼下发现不是江恕,心底涌上来更巨大的失落和惆帐, 两种滋味,抓心挠肝地磋磨人心。
房嬷嬷也跟着偷偷抹眼泪。
眼下并无旁人在,常念不用强颜欢笑了,掉眼泪也不用躲到被窝里,哭着哭着,就问出了心底最惧怕的事:“我会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吗?母妃她们都不知道,侯爷也不在,只有我一个人……”
听闻一个“死”,房嬷嬷脸色大变,立时道:“当然不会!您瞧,娘娘又送了好些西北寻不到的珍稀药材,她们都牵挂着您,可不许说胡话!”
常念顺着她视线看去,看到几口大箱子,想起母妃收拾装点时的愁容和担心,反倒哭得更凶了。
“您好好的吃药,总会好的,侯爷也不会让您出事啊!别哭了,伤心更要坏身子!”房嬷嬷又急又心疼,殿下那双眼睛红红的,瓷白的小脸上泪水涟涟滚下,楚楚可怜,她连忙掏帕子擦擦,都不敢用力。
常念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对上房嬷嬷焦急担忧的脸庞,声音再度哽咽:“嬷嬷,你去西北大营打听打听,好不好?你也不许瞒我,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