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弦将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又补充道:“今日见诸位少侠出现在寺中，贫僧便知道，这一日终是被我等到了。”
    苏寒看着他眼中含着笑意，心下却十分沉重:“神龛上的梵文已经被逢魔刺破消失，为何那些散灵还是没有彻底消散？”
    “神龛只是一部分载体，整个清山寺里的东西，都是载体，甚至连后院的响钟也不例外。一年时间，两位师弟的欲念残魂早渗透在清山寺的每一个角落。”
    廖莫星皱眉:“那岂不是要把整个寺庙烧了，才能解决问题？”
    “或许吧，贫僧没有试过。”
    苏寒看向空弦，从他们进屋之后，空弦就没有动过脚步，便猜到他时对自己施了禁术。
    “大师为了镇压神龛和两位师弟的欲念，不惜利用地缚灵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间一年之久，果真心怀广阔。”
    空弦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是贫僧自己造下的业障，算是作茧自缚，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也不值得夸赞。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将神龛带到此地，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所以我做的，不过是在为自己恕罪。”
    出家人造了杀孽，且手上沾着的血还是朝夕相处的两位同门师弟的，空弦早就对此心有介怀。
    严格来说，从他造下杀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清山寺中日日修炼的高僧。
    杀了师弟们之后，心有介怀，便六根不得清净，亦是算不得佛门中人。
    但他还是坚持用着空弦这个发号，自称贫僧，似乎这样可以好过一点。
    苏寒将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对这样的人是又敬佩又觉得可笑。
    把自己一辈子困在一个“六根清净”的枷锁里，怎能算是得道？
    他所理解的道，应当是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拿起屠刀保护应该受到保护的人。
    在风波过后又可以自如地放下屠刀，心有大义，尤其是佛门戒律那样毫无变通！
    空弦和苏寒都是一心想要保护该保护的人，但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我可以解开地缚灵。”苏寒走到空弦身边，“在烧毁清山寺之前，我先把你救出来。”
    “不必了。”空弦释然一笑，“在施术时，我多加了一道密令，当地缚灵解开的同时，我的三魂七魄也会被冲散，倒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干净。”
    空弦可活动的空间很小。
    但他一派从容，说完后边缓缓坐下，成了盘腿拈花的姿势，嘴中念着佛门真经。
    廖莫星跟谭星悦都看向苏寒，需要他拿定主意。
    苏寒则是一直盯着空弦看，空弦闭着眼，专心致志诵经，看上去虔诚又圣洁。
    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净化力量，苏寒看了许久，最终点头:“那好，既然是大师自己做的决定，小辈们只好遵从了。若是大火烧来，大师后悔了，便用自己的精血唤醒这张符咒。”
    苏寒交给空弦一张符纸。
    空弦专心诵经，并未搭理他，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后路。
    “走罢。”苏寒放弃劝说，将符纸收起来，率先往屋外走去。
    谭星悦仍旧狠不下心，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空弦。
    那一瞬间似乎从空弦的身影中看到了佛光。
    渡人渡己，空弦终究没有渡过去。
    放火烧清山寺，是他们共同讨论出的决定。
    但实施起来有难度，正值雨季，虽然每日每天艳阳高照，但这里的木头早就被雨水浸湿内层。
    没有任何助燃的东西，想要一口气把整个寺庙烧干净，会很难。
    苏寒环视一圈，笑道:“早知道还不如把大黄带过来，一个移动的火把。”
    “苏师弟，不愧是你，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之中也就只有你能笑得出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听见什么消息都可以很平淡地接受，似乎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这么从容。”
    “经历过更多的事情，就习惯了。”
    谭星悦眼神变了变，误以为苏寒在离开十二宗的那段时间吃了很多苦头。
    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没有早一点下山陪着他，或者说，没有早一点让自己修炼禁术，变得更强。
    像现在这样，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同他并肩作战。
    “果然……是苏师弟能说得出来的话。”廖莫星摇摇扇子，“现在是不是该想办法点火烧寺庙了？”
    苏寒让他们退后:“我且试试看。”
    他修的火系术法，借用符纂为载体，能够将体内的真火放大数倍。
    但需要消耗的灵力也会成倍增加，清山寺占地面积不窄，他只能先试试看。
    大黄不在身边，还挺麻烦。
    苏寒苦笑着想，不自觉对大黄发出了召唤。
    正在客栈打盹儿的灵兽猛地一下站起来，警惕地看向西面的方向。
    眼神带着几分凶狠，把正在研究灵石碎片的姬婉玉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自己对灵石的某个动作引起灵兽的反应，便下意识将灵石碎片握紧，挡住不让灵兽看见。
    而事实上，变成普通石头的灵石早没了灵气萦绕。
    灵兽凑近了看也认不出那是什么，只会以为是一块普通的破石头，不屑一顾。
    “怎么了？”姬婉玉挪到床边，不着痕迹地将灵石藏在身后。
    大黄一直盯着西面，最近的一处便是姬婉玉房间的墙壁。
    这让姬婉玉感到奇怪，揉了揉大黄点的脑袋，又问：“是不是那边有坏东西在靠近？还是说苏寒他们出事儿了？”
    大黄紧绷了没一会儿，在姬婉玉的不断追问中，慢慢放松下来。
    大黄用脑袋在姬婉玉掌心蹭了蹭，表示没事了让她不要紧张。
    “呼……你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
    姬婉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拿着灵石对着大黄一通比划，期望着能够瞎猫碰上死耗子，将灵石唤醒。
    但是显然，她没找对方法，拿着灵石比划也没用。
    她暂时把灵石收起把这件事往后放放，起身坐在床边，抱着大黄给它顺毛。
    “其实你长大之后，摸起来手感还不错，要不然我跟苏寒商量商量，让他把你送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