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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下,转头看过去,闫清端跪在她身边,似乎久跪对她并没什么影响,肩膀明明那么瘦削,却挺直的等着她依靠。
钟姚顿觉暖心,她这才想起,这小娘子根本就不需在这儿跪着,他是在这儿陪着自己的。
趁着吊唁的人都出去了,钟姚轻轻靠上去,温热的暖意从肩膀传来,她欣慰的舒了口气,无声笑了。
转头看着灵堂的棺木,她在内心对奶奶倾述:“奶奶,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人能让我靠着呢。”
靠了没一会儿,见有下人快步而来,钟老爷正在灵堂门口与人说话,下人上前禀报了什么,只见钟老爷与人抱拳行礼后,带着侧夫人匆匆往正门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钟老爷恭恭敬敬的迎进一人,门外吊唁的亲友见到此人纷纷上前殷勤的端袖行礼。
钟姚坐直身子好奇看过去,见是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一身素衣,背脊微驼,一手杵着拐杖,一手让一个年轻人搀扶着。
老人踏入灵堂,抬头看见当中的棺木,眼露哀伤之情,颤巍巍的扶杖快步走过去。
“这就是之前帮我们说话的苗老爷子。”闫清悄声告诉钟姚。
钟姚随即了然,却并无多意。她虽想着找机会和人道谢,但此时此地也绝不是个好时机。
苗老爷子站定在灵前,一言不发,只定定看着棺前那个“奠”字,钟老爷与侧夫人安静的立于一旁,也不打扰。
四下只剩铜盆中烘烧的黍稷梗偶尔发出“噼啪”轻响。
许久之后,才听他幽幽叹息一声。
“人生百年弹指间,从此红尘无故人啊……”
钟姚想,这老人家如此哀思,定然也是与奶奶交情匪浅吧。
苗老爷子松了搀扶人的手,轻撩衣摆作势要跪拜下去,钟老爷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苗老爷子,您不必如此的。”
苗老爷子与母亲同辈,且德高望重,无论其身份还是其年龄,都大可不必跪拜祭奠。
可苗老爷子轻轻拂开他的手,坚持扶着拐杖跪了下去,他整理了下衣冠,缓缓道:“虽无血缘,可我视你爹为兄,视你娘为嫂,这是我当拜的。”
他如是说,钟老爷也不好再阻止,只得后退两步。
苗老爷子将拐杖放在地上,拢袖于虎口,双掌相击出声,身体微振,然后伏身拜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三个振董礼*。
钟姚跪在右首,应声往铜盆中撒下三把黍稷梗。
待老爷子拜完,钟老爷忙上前将其搀扶起身。
钟姚与钟莹几人在老爷子转身后皆伏身拜下回礼。
起身后,钟姚却见拐杖停在自己面前,她愣了下,抬头看去。
苗老爷子微弯着腰,低头慈祥的看着她:“你便是钟姚吧?”
钟姚点点头:“是的,苗……”
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苗老爷子笑了笑:“叫我苗爷爷吧。”
“苗爷爷。”钟姚从善如流。
苗老爷子仔细看她:“倒是长的与你爷爷有几分神似。”
钟姚不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原身的爷爷长什么样,在原身的记忆中也搜寻不到,想来估计是爷爷去世的太早,那时原身还小吧。
老爷子不以为意,又笑着问:“丫头,可否陪爷爷四处走走?”
钟姚还未说话,一旁的侧夫人倒先插嘴进来:“老爷子,这孩子啊,比较木讷胆小,不太会说话,怕到时怠慢了您,不如让钟箐和钟莹这两个丫头带您去走走吧?”
钟姚闻言心中冷笑,这侧夫人意欲何为傻子都能想到。听闫清上次回来说,这苗家曾是沛城首富,如今权势更胜当初,她虽对苗家到底多厉害没有概念,但想来必然是比钟家强出许多的。
这钟箐钟莹皆未婚配,而偌大个苗家总会有一两个适婚后辈,若是能让苗老爷子心喜,牵个线美言两句,怎么看都是钟家高攀的喜事。
不过钟姚对此并无所谓,她一心只想搞事业,对婚配之事没甚兴趣,故而并未辩解半句,安心跪坐回去。
可是苗老爷子却似乎并不买账,他微蹙了下眉转头言道:“这孩子长的像我义兄,不过想与她说说话以思故人,木讷点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来谈生意的。”
钟老爷见苗老爷子有点不高兴,将侧夫人拉下瞪了她一眼,然后上前客气道:“贱内无状,让老爷子见笑了。这孩子确实长的和我爹有几分神似,既然如此,钟姚,你便陪爷爷去走走吧。”
钟姚无可无不可,拍了拍手上的黍稷灰便要起身,可她跪太久,脚麻了,刚起身又差点摔回去,幸亏闫清及时扶了她一把。
她站着缓了一会儿酸麻感才过去,苗老爷子似看出她的不适,也不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钟姚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闫清不便跟去,默默退到灵堂门口,往侧夫人那边看了看,只见那女人怨念不甘的差点在外人面前崩了脸色。
钟姚扶着苗老爷子慢慢走到东苑游廊,游廊顺水而建,风景雅致。
老爷子站定脚步,看了一圈,笑道:“钟府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苗爷爷以前常来吗?”
“你爷爷还在时,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来蹭饭,后来你爷爷去了,我也就不好常来了。”
钟姚明白,人言可畏,要避嫌。她想了想,开口道谢:“苗爷爷,之前商会的事,谢谢您帮忙了,还有月虹布庄,也应该是您去说服孙老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