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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莲不说话,只默默落泪。
钟姚失望的叹息一声:“我终究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袁嫂子看看沈莲,又看着钟姚,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钟姚不再看沈莲,转头对袁嫂子提点了两句:“她娘是铺子主厨,早已学会了咱们所有东西的做法,她可能是看着铺子生意好,不想给人打工,也想自己做老板了吧。”
袁嫂子稍微反应了下便明白了过来。
当初她想将后厨之事全部交给沈嫂子打理,就必然涉及到包浆豆腐之类一些食材的制作方法,为了防止技术外流,沈嫂子当初答应做主厨接下后厨时,是与她们签了契约的,契约有定,袁嫂子将食材做法传授给沈嫂子,沈嫂子需保证绝不外传,且若将来从袁锦商号离开,终身不可再做餐饮相关的活计,
想必沈莲整日看着铺子生意红火,又想着那些客人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娘做的,便就慢慢动了歪心思,有契约制衡,她娘就算出去也不能以此开店,但若是铺子的东家犯了事,商号没了,那她娘与商号签的契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袁嫂子想明白这一点,倒吸口凉气,睁大眼看着面前的沈莲。
她们本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她也算是看着沈莲长大的,本以为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这个念头。
“你……你娘可知道……”
“我娘不知道。”袁嫂子还没问完,沈莲便抬头回答,“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与张卓私下琢磨的想法,并不敢告诉我娘,她要是知道了,是肯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袁嫂子稍显欣慰的点了点头。
钟姚已不再关心,转身径直离开。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沈莲哽咽着叫喊:“钟姚姐,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钟姚并没多大感触,只停步回头,淡声道:“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那孩子还有机会在繁重劳役的大狱中生出来的话。
钟姚走回府衙内,准备去找慕修宸,却在经过牢院时见到钟老头和钟夫人正被押上囚车。
此时二人已经换上了身上带着个大大“囚”字的灰色囚服。
钟姚伫足看去,钟老头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钟夫人也再没了平日那股高傲的气势。
精铁的案子府衙的级别审不了,他们又将要被押回朔方军的大牢。
上囚车时,钟老头脚下虚浮,不慎踩空差点摔倒,幸得旁边衙差扶了他一把。
这一侧身间,他便注意到了远处站着的钟姚。
眼神对上那一刻,钟姚其实挺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悲伤难过,身体血脉中来自原身的所有羁绊,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钟夫人察觉道钟老头的视线,也顺着看过来,钟姚静静的回视他们。
半晌之后,钟老头回头,自顾先上了囚车,钟夫人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也跟着上了车。
这倒让钟姚有点意外,她以为已钟夫人的脾气,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也总得要咒骂她两句才甘心的。
囚车从她前面缓缓驶过,钟老头最后看了下她,随即闭上了眼,钟夫人坐在他旁边,只仰头看着木栏外划过的苍穹。
钟姚想,这可能便是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交集了。
囚车轮毂从落叶上压过,渐行渐远,钟姚站在院中,看着从脚下拉出去的长长一道身影,一时间有点恍惚。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似乎牵扯到的所有人都没什么好的结果,唯独她这个漩涡中心的人最后安然无恙,此时此刻她站在阳光下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道身影从后方靠近,慢慢与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一片温暖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来人环手搂着她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吐息柔和。
“我以为你会为他们求情。”
钟姚笑了笑,闻着鼻尖熟悉的沉檀香,她反着手摸了下慕修宸的脸,恍惚的思绪又回到了实处。
“钟莹有句话说得对,每个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嗯……”慕修宸含糊的应声。
这声慵懒的呢喃贴着钟姚耳边哼出来,无端生出一股黏腻味儿,钟姚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只觉心口有点痒,随即又强行压下去,只问道:“累了?”
“嗯……早就累了,”慕修宸半搭着眼,哼哼道,“我想回去睡觉,你陪着我睡。”
钟姚失笑,如此耍赖撒娇的模样,倒让她一下子想不起刚才堂上那个威严凌傲的王爷是什么样了。
钟姚笑眯眯道:“好,我陪你睡,顺便你好好给我说道说道,我的户帖是什么时候进了宁王府的。”
“……”
慕修宸心虚气弱:“那个……我觉得……其实我自己一个人睡也挺好的……”
桑弥花的案子结束了,但因牵扯太大,关于它的讨论却不会在一朝一夕间冷却。
之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各酒楼茶坊中最热门的话题都绕不开这案子。
“诶,前几天孟家人在刑场被砍头,你去看了没?没想到居然真的被砍了。”
“不然还能有假啊,他们卖了那么久的桑弥花,害了多少人啊?这死罪怎么都不可能逃的了的。”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听说他们的靠山不是那个吏部的大官吗?都没见保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