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睡眠怎么样？”
    “开始能睡着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遇到一个人开始。”
    “咔哒，咔哒”，桌面上的节拍器节奏均衡地摆动着，室内安静极了。
    “你看起来很困扰。”
    “……对。”
    “有点迟疑，在想什么？”
    “医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极为相似的两个人吗？”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知道晕轮效应吗？你把你心中希冀见到的人代入到了别人身上，可能不是真的像，而是在你眼里看起来像。”
    “哈，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那么，告诉我你见到这个让你产生错觉的人是什么感觉？”
    “很亲切，熟悉又怀念。”
    “你心里清楚这个人不是你心里那个人。”
    “对。”
    “忍不住又去思考竞合的可能性，对吗？”
    “……”
    “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会窥探你的内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闭着眼放松地躺在沙发椅上的大明星微微皱了眉头，他的心理防御系数不亚于游曳，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如果不是真的难受，根本不会接受这种半催眠的治疗。
    沉默片刻后，大明星重新开口，语气很平静，“之前我确定不是同一个人，现在不确定了。”
    “出现了新的条件。”
    “对。”
    “但是之前的矛盾点还是存在，是吗？”
    “……没错。”
    “这个，或者说这几个矛盾点，是你否定二者为同一人的依据。”
    “对。”
    “想过去推翻吗？”
    “不是能推翻的矛盾。”
    这么说的时候，大明星的眉心又聚拢了一下。
    心理医生了然，盖上了记录本，笑着问道：“陆先生，想听听看专业的建议吗？”
    陆天海也笑了，“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吧？”
    他睁开眼睛，半透光的琥珀色眼球就像是一个充满能量的超新星。
    “我希望你能和这位‘疑似故人’在安全距离的范围内接触，下次与对方见面时，就牢记那些你自己找出来的不同点。一开始可能会有点难，熟练后就很好区分了。”
    “另外，你要找的那个人依旧没有消息吗？”医生关切地问道。
    大明星坐起来，眸光定定，“该说，有点眉目了。”
    “那这种时候，你更应该区分好想象和真实。过去的幻影会影响现在和未来，你活在过去的影子里，判断力也会倾向于具有自我保护的欺骗性。”
    “所以我才来找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整理了一下衣摆，大明星就准备走了，心理医师忽然叫住他。
    隔着安静的空气对视，医生有些无奈，“你的防御心理还是很强，不妨再放松一点。”
    陆天海微微一笑，“可能，只会在特定的人面前放松吧。”
    走出大楼，大明星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正想联系闻人远的时候对方主动打了过来，霎时一阵哭天抢地顺着电磁场袭来。
    半小时后，一个奇怪的组合出现在陆天海面前。
    哭哭唧唧的闻人远不说，顾景鸣和穆罕默德女士的同时在场怎么看怎么怪异。
    还没询问就能猜到一半，陆天海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问道：“丢了什么没？”
    “丢了尊严！”
    “……”眼角抽搐了下，大明星横着秋刀鱼眼，“这个可以忽略不计，还丢了什么？”
    闻人远颤抖着指向亲发小，委屈又气愤，一句话都没憋出来，自带慢动作跑开两步，掩面而泣。
    顾景鸣：“……”
    游曳：“……”
    陆天海：“……”
    “咳。”考虑到还有别人在场，大明星试图挽回些局面，“麻烦你们了。”
    顾景鸣微妙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中东女人，微笑着摆手，“我刚好路过，好像多此一举了，这位女士似乎就能搞定。”
    “……”游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景鸣，就像写好的剧本，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如今都聚在了一起。
    “时间刚好，一起吃顿饭？”大明星提议，他看向女人，“穆罕默德女士，你方便吗？”
    记着心理医生的建议，陆天海试着只去看布卡袍的整体，而不去想象黑纱下的面容。但顾景鸣那种异乎寻常的关注，却让他心生疑虑。
    游曳本能想避开这种场合，可刚想拒绝，闻人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如果不是怕再被枪口对着脑袋，肯定已经抱上了大腿。
    “女士！他们都没良心，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
    四人桌，在等候点单的服务生时不时偷瞄一眼看不到脸的游曳，拿着笔的手有些发抖。
    “有什么忌口的吗？”
    这句话问的，当然是游曳，她还没开口，大明星就明了般颔首，“羊排、牛排和猎人鸡肉为主食，蔬菜要正当季的，另外，肉类需要全清真食品。”
    顾景鸣额外加了果汁茶，在服务生端上来时，主动给游曳匀了一杯。他坐在游曳左边，一直被闻人远拉着说话的游曳被分散了注意力，顺势用左手接过。
    这个动作，除了闻人远，另外两人都注意到了，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席间，游曳不怎么碰肉类，更多的是在吃蔬菜，这是之前孕吐反应很强烈时被迫养成的习惯。她没有摘掉头纱，叉子插上绿油油的蔬菜送入，宛如进了什么黑洞。
    闻人远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小声地问大明星，“你昨晚有见到大佬长什么样吗，不会是机器人吧，还是像湘西赶尸那种，这进食方式也太诡异了。”
    陆天海幽幽瞥他一眼，若有所思。
    吃到一半，顾景鸣突然说有事要离开，走之前给游曳递了名片，像要做某种确认一样，这次游曳是双手接过的。
    顾景鸣出去不久，陆天海就去上洗手间，事实上，两人在门口碰了面。
    “标准布卡袍，却用左手接物，可以确定是假身份了。”
    大明星微微皱眉，不知道是因为对方鲜明的迥异习惯感到失望，还是因为确认了对方的虚假身份而疑惑，总之，有点不爽。
    “你在调查什么事情？”沉默片刻，他才问了这么一句。
    顾景鸣耸了耸肩，“大老板不希望投资的项目打水漂，也可能无关，做个确认不是一件坏事。”
    陆天海眼底微闪，“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发一份给我。”
    顾景鸣当即打开手机，一秒钟不到，文件就传送到大明星手机上。
    “……”突然不太想看，陆天海此时莫名想念莱昂，这些人做事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
    ……
    “你也喜欢吃羊排啊？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不过我那位朋友很讨厌蔬菜。”
    闻人远自己都没发觉，他下意识亲近身边这个人是缘于某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刀叉一顿，游曳没说话。
    闻人远自顾自嘟囔一句，“也不知道吃瘦了没，真是让人担心。”
    “……”游曳忽然有些吃不下，这时陆天海回来了。黑纱下那双眼睛对上投过来的复杂视线，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大明星换上明媚的笑脸，“几位知名摄影人联合发来邀请，一起去吧。”
    游曳本不想去，陆天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口说了一句当中有几人和他一样很中意其中一幅参赛作品。
    她多看了大明星一眼，有微妙的违和感，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