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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丽反驳道,“倘若你沐浴的时候仓促,本宫怎闻到你满袖盈香?”
以芙无辜眨巴眼睛,“是体香呀。”
盼山在心里小声地:您是百花之主、花中霸王,沐浴时用到的桂花、荼蘼、茉莉等等都算得上是您的体香。
“你……”
“罢了。”皇后无甚所谓,“褚妹妹初入宫廷,对宫里的规矩都还不了解,耽误了时辰也不算什么大事。”
语罢,她逃命似的离开了硝烟弥漫的古树下,去吩咐太监宫婢们解开船墩上的绳索,即刻开始采摘莲子。
池面上飘荡着十几艘红木船,船身精致玲珑,堪堪容纳下四五个成人。皇后为了振奋人心,特地许了承诺,称采莲最多之人可向她讨个赏。
盼山一脚跨入船舱,神采奕奕道,“娘娘,咱们必须得赢!”
“笨。”以芙敲了敲盼山的脑袋,“皇后娘娘向来仁慈,我就算空手向她讨赏也不会一口回绝,何必费力去赢呢。”
盼山还是雀跃的,“奴婢从前在阁子里和别人打赌时从来只有输的份儿,好不容易又能玩上一把了,必须得赢!”
“随你。”
以芙擎着一把朱伞,把一整个身子都蜷缩在阴影里,好像见了光就要灰飞烟灭似的。偏偏她的脸那样白、嘴唇那样红,谁见了就要怵几分。
盼山冷不丁一回头,拍着胸口把一捧的莲子倒进竹篓,“娘娘,您别吓我!”
以芙不搭理她,闭上双目开始小憩。然而就在五息的片刻功夫里,船身却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陈贵妃,您这是……”
陈嘉丽捂着帕子笑,“我们宫里的奴才不会开船,不小心撞上了婕妤的船,实在是不好意思。”
盼山有点一言难尽。
贵妃乘坐的木船与自家姑娘的船只之间分明还隔着皇后、梨嫔妃,怎么就好巧不巧避过那几只就撞上了?
“咱们娘娘正睡着,您小心着点。”
“本宫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陈嘉丽点点头,忽然就开始长吁短叹,“本宫入宫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
“门前流水尚能西呀。”盼山心不在焉地回应,“老了老了……”
“真是怀念当初待在太尉府的时光。”陈嘉丽的面颊上一点点地爬上绯色,“本宫常伴大人身边,为他铺纸磨砚……”
盼山插嘴,“看来您伺候人也蛮用心的。”
陈嘉丽脸色渐僵,“你……”
“盼山,这株长得不错,拔下来。”以芙冷冷一掀眼,指着陈嘉丽面前的一朵莲蓬。
盼山受命,将贵妃面前的一株莲蓬连根拔起,“哗啦啦”溅了她一脸的水污。
陈嘉丽精心描绘的妆容也花了,狼狈地糊成团状,“你!”
以芙捂着帕子,笑得妖妖娆娆,“我们宫里的奴才不会采莲子,不小心冲撞了贵妃娘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婕妤,你凭什么这般欺负人!”
以芙一眯眼,“就凭我姓褚,就凭我兄长是太尉。”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名实不副,照旧能够打着这个旗号招摇撞骗,甚至压你陈嘉丽一头。
她知道陈嘉丽是褚洲从前的婢女,就像陈嘉丽知道她是褚洲雇来的“妹妹”,然而两人自始至终没有戳破这个谎言的原因,全都在于褚洲一人——
都是为了他的性命安全,也为了他的仕途走得安稳。
她和陈嘉丽其实一样,都是褚洲叱咤朝堂的一粒棋子;她和陈嘉丽又不一样,陈嘉丽会心甘情愿地任由操控,而她却在努力地挣脱棋局,俘获控制棋盘的幕后黑手。
以芙觉得面前的女子可怜,也不大愿意和她计较了,“盼山,叫人把船调个方向走罢。”
孰知陈嘉丽她依旧不依不饶,“从前夏日炎热,本宫都会亲自下厨给他做甜品点心吃,看得出来他很是喜欢……”
以芙咬牙忍了,只当她脑子有问题。
“有一次,本宫做的莲子羹还得了他的夸奖,说是香甜可口、天下难得。”
“他当真这么说过?”
陈嘉丽森森一笑,“婕妤想当真便当真,不想当真便也不必当真。”
“……”
以芙看了一眼盼山紧紧搂住的竹篓,忍住了踹飞的冲动,“我听飞寒说,褚洲现在还在宫里?”
“皇上现在精神不济,于是召了大人入宫帮他审批奏折。”
以芙阴阳怪气一哼,“是么。”
“是、是的。”
第12章 春光 “自然是,以美□□惑之”……
銮金殿内,错金螭兽香炉内的芷兰之香袅袅腾升,将殿内的空气熏得浑浊。
褚洲本就心浮气躁,眼下还有个皇帝在对桌黯然神伤,“你说说,自朕继位以来也有三年了,也算是无功无过,怎么陈邳就天天窜错着言官来寻朕麻烦呢?”
他的目光落在褚洲手里的狼毫,看着他在明晃晃的奏折上龙飞凤舞地标注着什么,“有人想杀朕,有人觊觎着朕的皇位,难道这些年朕做得还不够好吗?”
褚洲搁笔,将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懒散道,“皇上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不必计较世人的言论。”
皇帝被他盯着,脸渐渐开始烧起来。
他虽然是资质低劣,却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一点儿敷衍和轻慢——既把公务甩手给别人做,又在别人忙碌的时候凑上来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