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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言重了,”苏酥打断他的遐思,“我出生上等世家,幼年常随父兄于郊外打猎,学过一些捕猎巧计,今晚也是运气好才撞上这么一只大虫,值不得村长这般惊异。”
张旺猛然被她点醒,本想使计将东西占为己有的想法陷入一丝丝迟疑。
苏酥没错过对方眼底的思量,想了一瞬转移话题道:“里正德高望重,平日对村内多有照拂,之前若非您深明大义,我早就被贼人诬陷入狱,今能侥幸逃脱此灾,多半是仰仗您的福气,奈何此间草屋尽被烧毁,无容身之处,可否将村上无人居住之地,让我一家三口暂住几日,等房屋重新修缮之后再行搬回?”
“这……”张旺犹疑,身后那群村民也正朝这边看。
苏酥笑道:“我三人存活已是侥幸,唯有这张虎皮尚能答谢您一二,万望里正收下。”
张旺心中诧异又惊喜,脸上却偏要佯装为难的样子,“二狗啊,你也知道咱们村子穷,前些年上头派人下来征用了一些房屋安置难民,现在剩余的也不过就村南面那两间,给你住也不是不行,但你不日就得前往镇子上续役,哪来的钱财修缮房屋?”
“这就要有劳里正通融一下了,”苏酥趁机将东西塞进他手中,“您看我才大病初愈,家中又遭此横祸,妻女更需时间安置,我知道您与上面有点关系,可否替我延期一二,等我将林家百钱还了必然前去赴役。
入手触感微凉,其中夹杂着一股腥气味,张旺不禁多看几眼青年,有些为难地接过来,“二狗啊,你也是我看着进咱村的人,虽然以前不着调,但我瞧你现在真心悔改了,这以后且照顾娇娘俩过安生日子罢。”
“是,小子受教了。”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掺和什么,村上没人住的草屋尚未有人收拾,今晚你等且到我家中凑合一夜,住处的问题明日再说。”张旺喜滋滋接过那张新鲜虎皮,恰看到村民中有人沉不住气望过来,他虚虚咳嗽几声,说了几句场面话,指挥众人各回各家。
人群渐渐散开,三间茅草屋的火依旧在熊熊燃烧,那冲天的橙色火光像大荒山脚下喷薄而出的岩浆,一阵强风刮过来,空气都炽热了几个度。
现场还有三五壮丁没走,他们一步不错跟在张旺后面,苏酥三人则走在最后。
“你也发现了。”娇娘早在二人打机锋的时候就发觉出了不对劲,她看向前面一名壮汉鼓鼓囊囊的袖子,此刻心中不由升起丝丝紧张。
这群人只怕不是来看热闹那么简单。
小女郎搂着自家阿爹脖颈,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身后越来越远的大火,忽然问了句:“阿爹,我们是不是没家了?”
幼童天真无邪的话叫现场两个大人陷入一阵沉默,娇娘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苏酥过了好半晌才出声安慰:“过几天,阿爹给你们建一栋大房子,昭儿想盖什么样的?”
前面的一名壮汉忍不住嗤笑,这苏二狗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盖房子,真不知道是不是风寒把脑子烧糊涂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直接宣出口的,旁边得了虎皮正高兴的张旺警告似的睇过来,他一下子把嘴巴闭紧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娇娘放慢步伐,压低嗓子与她凑近些说话。
苏酥视线落在前方众人的背影上,猜测道:“苏二狗跟他们走后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我猜极有可能是人不见了。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大晚上过来想把我绑走,眼下,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羔羊。”
娇娘咬紧了嘴唇,“我之前不知道你不是……”
“现在说这个没用,”苏酥歪头看向趴在肩膀上打盹的小女郎,接着道,“你身上有出城的路引吗?”
娇娘纠结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片,“是这个,但没有你的。”
这个年代普通女子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女眷们如果想出门就必须跟在自家男人后面,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将女人定为男人的附属物。
那么娇娘手中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苏酥盯了她须臾,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她看见上面写的是:墨舒,楚州承县人士。籍品:庶民。
原来这个人叫墨舒。
“这不是我的名字。”娇娘解释,“世上没有此人,之前迫不得已造了个假身份。”
苏酥见她不愿再多说,便将东西快速收了起来,又把怀里快要睡着的女郎抱给她,“前面那个有些坡脚的人看见没有,我记得他是独门独户,他家还有个牛棚,你带着娃往那边去,一会儿我们会合。”
“你要做什么?”娇娘这会儿也有点心急。
苏酥示意她等会说,转而跑上前拍了拍张旺肩头,对方被他这猛不丁的一下弄得微微怔愣,他怀里还抱着刚把水汽焐热的虎皮,差点被这一下拍得掉下去。
“二狗,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张旺疑惑地望向她。
苏酥倒退着走在众人前面,将大家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她用似是想起什么重要大事的口吻开口:“我这两天病得厉害,那名同我一起回来的壮士可还在村上?”
张旺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闻言就回:“那日送你回来后便走了,这都两日了,你咋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苏酥余光不动声色瞥了眼正在放轻脚步往坡脚汉家方向摸去的娇娘,笑道:“镇上到小溪村相距十几里,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病死了,这不得当面答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