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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过一米六的廖玲尔,一米六九的吴思城,一米七一的蓝山,在众怒下沉默片刻,说:“我错了。”
四人组翻过屋顶,在公交站前解散了,吴思城和廖玲尔的公交到的快,他们打个招呼,先走一步。
蓝山和柏舟一等了半天,公交还没来,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柏舟一甚至拿出演算纸,思考自修课上写了一半的难题。
蓝山也在思考问题,吴思城给他印象出乎意料地不错,对廖玲尔关切的样子也属实和穷凶极恶的少年犯形象相差甚远,这让蓝山觉得有些微妙。
“你说……一个人可能同时是好人和坏人吗?”蓝山听着纸笔沙沙,斟酌问。
柏舟一笔都不停,对他离奇的问题毫无反应:“好到什么程度,坏到什么程度?”
“好就很好......和你差不多......”柏舟一抬头,看向蓝山,蓝山改口道,“好吧比你差一点,坏就是.......
“犯法那种坏。”
“民法还是刑法?”
“刑法。”
“那就不是好人。”柏舟一皱眉,“你认识这种人?”
“不认识。”蓝山否认。
“你想认识这种人。”柏舟一紧咬不放。
“没有,不想。”蓝山无奈地看着他,觉得柏舟一有时控制欲过于强了,明明自己才是年龄大的那个,却总被问东问西,他说,“真没有,我想认识,也认识不上啊。”
柏舟一审视片刻,判断蓝山没在说谎,低头继续写题,说:“触犯刑法不可能是好人,别好奇。”
“其实也不是......”柏舟一又抬头,蓝山改口,说,“好啦,好啦,我就问问,我不会去接触这种人的。”
恰巧这时,车来了,蓝山连忙扯着柏舟一同起身:“走了走了,随便说说,你又臭脸干嘛……”
蓝山回到家时,蓝军生坐在沙发上,这让他很意外,一边脱鞋一边问:“今天下班这么早?”
“蓝山。”蓝军生冲他招手,“过来一下,有事和你说。”
“干嘛?”蓝山从他爹严肃的神色看出是大事,踢掉鞋就去沙发上坐下,“你失业了?”
如果在平时,蓝军生估计会给他一暴栗,喝道“你失身你老子都不会失业”……
但今天,他什么都没说,只开口道:“儿子,我可能要调到海岛去工作,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你要听妈妈的话,照顾好妈妈。”
“海岛.......”蓝山头脑轰地一响,一段记忆倏然涌入,蓝军生嘴巴仍在张合,交代着什么,他却听不见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问:“你看过财务报表了吗?”
“什么报表?”蓝军生疑惑了。
“海岛,你要去接手的那个项目的财务报表。”蓝山一字一句说。
蓝军生后仰,奇怪地看着蓝山,项目、财务报表,这几个超越初中生年龄的词从自家儿子嘴里蹦出来,无异于在说“爹,我打算在家里养一条鲸鲨”。
“没有。”蓝军生说,“怎么了?”
“那个项目有问题!”蓝山拉住他,着急地说,“那个项目不能接!”
蓝山最终没有劝住蓝军生,一般父母不会相信初中孩子给出的职业指导,蓝军生也不例外。
蓝军生当然知道海岛项目有问题,国企与私企合作,沟通不利导致项目卡带,亏损严重。但公司没人顶上,领导亲自来劝说,他不去不行。
蓝军生以为自己是去解决问题的,蓝山却知道,他是去背锅的。
十八岁的蓝山曾和四十六岁的蓝军生秉烛夜谈,蓝军生喝得满脸通红,说:“你知道吗儿子,我事业的分界线,就是从去海岛开始。”
去海岛前,他是销售冠军,带着团队做出了公司有史以来的最好业绩。然而,本应凭此升职加薪的蓝军生,却被派去了海岛,接下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海岛项目并非因沟通不利卡带,是政策临时收紧,划项目地为环境保护区,禁止过度进行房地产开发。
重金购买的住宅用地,只允许种树,这是何等荒谬的情景。
投资方集体违约,近百亿投资蒸发。
蓝军生风尘仆仆赶去海岛,希望快速解决难题,早点回家和妻儿团聚。
等待他的却是数不清的债务漏洞和无尽的踢皮球。
蓝军生不是去解决问题的,他是被派去背锅的。
从海岛回来后,他不再是公司的得力骨干,而是让公司亏损过百亿的“罪臣”。
他的事业从此一蹶不振,他被调遣到最不重要的部门,碌碌无为到退休。
蓝山把头埋进洗手池,捧水猛拍脸颊。
得想个办法阻止他爹去海岛。
“那个项目的财务情况真是一团糟。”前世,郑媛曾和蓝山埋怨,“如果之前我看了财务报表,怎么都不会让你爹去淌这趟浑水……你爹也真是的,报表就放在办公室,他也不找人看一下。”
蓝山关掉水龙头,抬头看向镜子。
他有了个想法。
那天晚上,蓝山没去找柏舟一,柏舟一也因为奥赛作业繁多,没怎么在意,做完作业就睡了。
然而他刚进浅眠,就被手机震动吵醒。
柏舟一闭着眼接起电话:“喂。”
“喂......”蓝山的声音压得很低,柏舟一却一下被惊醒了,他天性警惕多疑,立刻把这过于诡异的低音与“绑架”、“入室抢劫”、“求救”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