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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司官的眼睛一亮,“哎哟我的知都大爷爷,您可真的是给小的们找到活路了!”说着就要跪下去。
刘宪一把扶住他:“都是给皇家做事的,不说谁给谁活路,你们警醒些我的事,就是大家修前程。”在宫里做事就这样,有的时候,最关键的不是权势,而是对人心的把握,和对局势的权衡,因为皇帝杀奴才是不需要道理的,哪怕这个奴才重权再握,可终究是个无根的人,无根就无基,一旦被杀了,身后的那些人立马就猢狲一般的全散了,刘宪一直记得殷绣对他说的话,说他就像“浮在水上的一匹绣满美月繁花的绫罗纱。”
这广袤的天地里,内官也好,朝中人也好,无数的人仰仗着他活命,只有那个女子敢看他的脆弱。
而这很要命。
“上回给你提的一个叫茹儿的宫女,你还记得吧。”
“哪能不记得,绣姑娘的妹子嘛,知都您吩咐。”
刘宪撩袍坐下来,“等近来的事情平了,把她补到绣房里去。”
郑司官连连点头,又一面招呼小内侍递茶,“这到不难,但绣房里的活计都是不见主子们面儿的,那姑娘的模样我是见过的,放在绣房……这前途……”
刘宪端起茶喝了一口,“你办就是,他们姊妹的前途在我这儿。”
郑司官笑了,自以为听懂了刘宪的意思,忙道,“是是是,您说的是。”
刘宪没有去解释,坐着慢慢的把那一盏子茶喝完了,外头也开始起更了。
4.一年景 替皇帝掌半个天下的手,竟愿为……
长春宫的宫门从前都是要挂锁,只有一两个宫女可以出入取物。
据说周妃失子之后患上疯病,时常虐打宫里的宫人,长春宫的宫人就都被调了出去,只留下几个老嬷嬷伺候,也都被周妃折磨地不人不鬼,后宫人都害怕这个地方,皇帝于是叫挂了个铜锁。
因为锁禁宫妃说出去不人道,所以这个锁也造的很意思,上面用金浇镀成蝙蝠的纹样,取意“万福”,所以不叫锁人,叫锁福,释作皇帝的恩典,希望锁住福气,养好周妃的疯病。
这主意是原始刘宪给皇帝出的,为了堵住朝中周氏外戚的口。再到后来,连几个嬷嬷也都被地狱般不见天日的日子给折磨死了,恰逢殷丞相案涉谋逆,判了砍头。子女没入宫中为奴,殷绣被补进了长春宫。
说来也怪,自从殷绣进去后,周妃的疯病就好了很多,夜里也不再如鬼魅一般在长春宫里哭叫,白日里也安安静静的。
前日皇帝下了立储的诏书,皇长子魏通被立为太子,朝堂上大赦天下,长春宫的宫锁也被撤了下来。
这日辰时,殷绣将把门打开,准备出去取水,刘庆却立在外头等她。
夜里下过雨,广玉兰的落花被雨水酵了一夜,散出刺鼻的味道,刘庆像是立得有些久了,脚上的鞋子已经发潮,他用袖掩着鼻,见殷绣出来,方放下手。
“刘供奉。”
殷绣见是他,便知道明仁殿有事要传,想起因刘宪的关顾,药材冰块没有断过,魏钊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这会儿已经能垫着软垫子坐起来了,不由有些紧张。
“绣姑娘,周娘娘起身了么?”
殷绣放下手中的水盆子,侧过身,“醒了,到还未起来。”
刘庆面上一阵泛难,“哟,我这事还得请娘娘起身,穿戴好了来听呢。”
殷绣道:“那刘供奉您去里面坐着,我这就伺候娘娘起来。”
刘庆往里头看了一眼,庭院里放着的几个青石缸里养着成簇开放的莲花,庭中虽简陋,但无论是石墩子还是假山盆景都打理得十分整齐,宫墙上爬满深绿色的藤萝,有些已结出花和子儿,雨后新见,满庭郁郁苍苍,十分清净,除了正殿里传出周妃哼唱的《醉吟商小品》,其中唱词道:“梦逐金鞍去。一点芳心休诉。琵琶解语。”婉转如莺。
“娘娘这会儿竟把这曲子都记起来了?”
“嗯,这几日都爱这一句,刘供奉您从前听过?”
刘庆轻轻握住殷绣的手腕,带着她走进门里,“这是以前周娘娘得宠的时候,官家最爱听她唱的。那句‘梦逐金鞍去’啊……最是销魂,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进去伺候吧,我这边候着。”
说着他侧目看了一眼偏殿,又道:“二皇子在里面养着么?”
殷绣应了一声,“是,您要进去看看吗?”
刘庆摇了摇头,“不了,跟绣姑娘你说一声,太子闯过了鬼门关,圣人跟佛主发了愿,这一年都茹素不杀生。”
这句话可真算得上是个大恩典了。殷绣半揪着的心稍微放下来,将刘庆让进正堂,端上茶好好请他坐下,这才进去替周妃梳洗。
周妃常年不上大妆,平素若梳发,偶尔戴的一种叫“一年景”的珠冠,那是用珠玉制成四个时节的花,繁复的插在冠底上所制成的珠冠。因似在女子发间看尽一年之花景,方得此名。也算是宫里一样较为讲究的头上饰,今日周妃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伸手自个在妆奁中取了冠,举至鬓间比划。
殷绣服饰她戴冠整鬓,穿上一件蜜合色的万字纹织锦缎大袖,里头衬的是月白色的素绫襦裙,周妃本就是个容貌明艳,体态窈窕的美人,如今虽过了三十,可眉眼之间,仍旧能窥见当年令皇帝沉醉三日不上朝的绝色。加上她今日精神不错,更是添了两三分容光。口中虽然时不时仍吐痴言痴语,却能在正堂圈椅上端端坐好,受刘庆的叩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