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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相终究不敢当着魏钊和徐牧的面儿说“谋逆”两个字,但魏钊还是认同他的意思。
他握着手中的瓷盏沉默,徐牧卡口道:“刘宪与我说的意思是,先要拿住一个起得了头的。文人的朝廷,师门关联甚广,拿得住师,就捏得住徒。”
白庆年道“要说如今这个朝廷起头的,那就只能是程太师了。可是这个人顽固得很,自己的独女儿又几乎许给了皇帝。虽然还没有册封,无名号,可他和太后是有默契的,他这会儿是一门心思的为朝廷,这几年皇帝不管政事,大半个朝廷都是他在操持,要说得动他恐怕难。”
这样一说,四人到都陷入难处。
魏钊开口道:“冯弼的军队现在在何处。”
徐牧道:“在汴京城外,杨副将拖住他们好让我突袭大陈宫,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嗯,刘宪这个办法是好,他一旦分兵过来,汴京城就要丢了。”
徐牧点头,“但也险,若他当真分兵,你我就是翁中的鳖了。”
胡相接了话过来,“其实刘知都看得还是全的,如今冯太尉手上的军队都不是朝廷的,一个是北边王盏的军队,还有一个是中原顾阳的军队,这两个人把自己地面儿上的人借给冯弼去拼了个七死八伤,早就心里不自在,如今就看皇子和大人,能不能安住朝廷,若能安住朝廷,招降他们二人就不是什么难事。”
21.她的盏 独在你这儿,坐立不安,两手有……
白庆年想着什么,突然露出苦笑。
“如今这么一说,程老怕真会一根白绫来殉他的名节。”
徐牧笑出了声,手中的茶水荡漾。
“白大人是吧,你这话说得实实在在。不过没了他在这个人,你就举不出另外一个人来了?”
白庆年和胡相都是脑子灵活,口舌巧妙的人。刘宪看人很清楚,这些人没什么气节,又都自诩是官场里游刃有余之辈,不肯承认自己的腰杆子软,是风云变幻之际,极好的借力。
果然,徐牧这样一问,白庆年当真仔细得将朝廷上的一群老文人过了一遍筛子。
大陈朝的师门观念很重,将将入世为官的人,几乎都要在朝中扒出那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拜入其门下,日后升官好有个门路,这也是造成大陈朝廷到这一代,党派林立的原因。白庆年仔细想了一遍之后,除开举家北逃的人之外,还当真列出了那么两三个人。然而追源下来,这些人竟然也是师出程太师。
四人再度为难。
魏钊搁下茶盏,“这么遭,明日我去一趟太师府。”
“魏钊。”
殷绣唤了他一声,这一声出来,徐牧眯了眼,胡相和白庆年终于认认真真地将殷绣看入了眼中。
她从前是不会这样唤魏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垂拱殿上,她就这样唤出来了,连她自己都在众人诧异又惊奇的目光中吓了一跳。
她忙低下头,日过正午,偏西,从另一处窗格里从新落进来,她羞赧的容颜娇羞可爱。魏钊松了眉。
“绣儿,你说。”
“有一个人…或许诸位大人能见见。”
胡相没有出声,白庆年也没有开口,倒是徐牧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谁?”
“程灵。”
胡相嗤了一声,开口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宫女看得浅的地方,他堂堂一三朝元老,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恐怕宁可舍了自个的女儿。也不舍自己的气节。”
殷绣没有去应胡相的话,只是低头轻轻地答了一声“是。”
徐牧以手顶额,他看了一眼魏钊,又看向殷绣。沉默须臾,突然笑道:“难怪刘宪看重你。”
说着,他提了声音。
“绣姑娘,你这话,没有说完。”
胡相与白庆年此时到没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二人的默契何在,然而他们仍然觉得有一丝好奇。女人是很容易隐没在宏大的变迁和更替当中的,哪怕这个女人与魏钊同乘一马,一道进入垂拱,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个样貌好看的宠儿而已,所以她胆敢抬头,甚至开口,就已经是个罪了,实在话,他们并不想听她说下去。
殷绣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并没有接徐牧的话。静静地退到了魏钊身边立住。
徐牧笑道,“绣姑娘,不要指望钊儿护你,你要跟他,就要有跟着他的本事。”
魏钊回头,二人的目光在徐牧不急不慢的声音里相碰,突如其来的点破,二人到都不见得尴尬,魏钊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预想到了,她要说的话。
殷绣收回目光,垂头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
白庆年原本扣在盏上的手指,突然猛一捏。抬头看向殷绣。殷绣仍然站在魏钊身后,清素秀静的容颜没有一丝污杂。她不伶俐,却十分沉静,一字一句都吐得清晰平和。
“她从前是这大陈宫里没有名号的大主子,程太师是没有明号的国丈大人。如今,她若能成为大陈宫真正的大主子,从伦理亲情上来说,程太师就有了个体面的台阶了。”
白庆年的目光一闪,他想说些什么,奈何胡相在场,他又不好这样直白的去接殷绣的话。
殷绣看向胡,白二人。
“两位大人,绣儿在宫里住了多年,大陈宫没有真话,也没有假话。要紧的是人这一副皮囊,只要皮囊干净,里面如何都不重要。所以,光是程姑娘封后都还不够,还要给程大人一副皮囊,把他从叛国的逆臣,扭作护国的忠臣。但这个奴婢就不敢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