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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当初立下的军令状十日之期已过一半, 案件还是毫无头绪。
太子向来做事谨慎,少有叫人抓住错处之时。结果他没出事, 那个不合适的太子妃家倒出了这么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叫建王抓住把柄,开朝这几日, 天天在朝堂上为了这事,两派人马闹得不可开交,把政事都给耽误了。今天更是闹得空前白热化,让他忍不住后悔订下了这门不般配的亲事。
他正头疼, 就听一位御史又开始破口大骂:“你们三法司个个尸位素餐!不好好正经办案,反而派出官差挨家挨户,防民之口, 此举为何?可是为了掩盖你们无能,方便制造冤假错案, 敷衍了事么!皇上,臣恳请彻查三法司渎职!”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的个个垂头丧气,面如土色。
又有一位御史上前道:“其实臣想说句公道话。此事并不能全怪三法司。此案与未来太子妃有关,太子殿下亲自过问,三法司的人自然要听从殿下的指挥。”
话虽说得平淡, 可这是事态升级,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太子杨陌。
不过倒也奇怪,太子一党今天异常沉默,并不像前几日那般积极反驳。
皇帝对太子这般沉稳十分满意。
办案需要时间,毕竟十日之期还有一半呢。
至于防民之口,他也觉得太子办得极妥当。元宵命案未查清之前,如任由闹得满城风雨,于他这个皇帝也颜面无光啊。
建王一堂这般咄咄逼人,其实有点儿操之过急了。
他正想发言,就听之前破口大骂的御史又开了口:“你这叫公道话?我只问你,此案既与太子妃有关,怎么倒叫太子殿下亲自过问?若这事万一是太子妃因爱生恨,恨柯氏抢了武安郡王府的亲事,夺了母爱,这才指使人趁元宵夜里的热闹杀了她,又当如何?难道殿下会将太子妃绳之以法!若是皇上或者建王殿下主理此事,才能说一声公道。”
这话皇帝可不爱听。
后悔订亲是一回事,可如今定都定下来,那就是皇家未来的儿媳妇,无证无据怎么可以这样凭空污蔑猜测?还重提她与武安郡王府的亲事。这事,武安郡王府都臊得没脸提,出了命案后,武安郡王更是连上朝的脸都没了。
他挺直腰板,正要申斥,却有人快了他一步。
“案发地脍鱼居位于长兴坊。安御史家位于亲平坊,只隔了一条街。安御史对此案如此热心,孤可不可以猜测,你那日出门看灯,见柯氏孤身一人,身带财物,便杀人越货呢?毕竟安御史两袖清风,家贫如洗。”
皇帝闻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儿子。这位安御史今日虽然叫得凶,可平时在朝堂上也并不是多有存在感的角色。他一时也叫不出这人的姓名,更别说知道他家居何处,家境如何。儿子……这是对满朝文武都已经了如指掌?!
朝堂里几百官员更是一片静默。不知道安御史是何人的大有人在,而就算知道他的,也没几个知道他家住何方,家境贫寒。
就连那个安御史本人也如遭雷击,半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太子却似乎并不知道众人已经震惊得无法思考,也许知道了也并不在意,他缓缓又道:“太子妃心底纯善,曾将孤赏赐的手炉赠与柯氏,助她回王府安居。此案发后,她又主动提供破案之线索,岂容安御史随意污蔑诋毁?”
皇帝:……原来这回立刻跳出来驳斥安御史,是为了护着自个媳妇啊!
他往后靠了靠,坐得更稳当看戏。
就听太子又道:“御史一职,以小驭大,秩卑权重,弹纠之前,当需细查实据,慎之又慎。可安御史恣意妄言,草率行事,溺职非法,还望父皇加以责罚,以免带坏风气,毁坏朝纲。”
皇帝也正看这安御史不顺眼,便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罚?”
这时建王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求情:“安御史妄言太子妃,确实有错。可他性廉直介,不畏贵戚,乃是大忠之人。若只因言语得罪太子妃便加责罚,不免有堵塞百官言路之虞。”
皇帝又觉得脑子发晕,左右为难。
这两个儿子这回是顶上牛了。
“皇兄,安御史该罚并非因为他诋毁的人是太子妃,而是因为身为御史,他不该无凭无据诋毁任何人,失了本分。”太子淡淡一笑,又反问建王,“再则,皇家一体,若有人无据诋毁建王妃,孤头一个便不会答应,难道皇兄不这么想?”
建王:……。
皇帝在龙案后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一叹,这两个儿子,长相差距且不提,便是这智力差距,也实在太明显。
他家这个皇位,继承人没有什么悬念。
就听太子又道:“父皇,以儿臣见,不如就罚他万二千钱,以为警戒。”
皇帝更觉满意,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安御史年纪老大,打板子,打出个好歹未免显得严苛。
罚他丢官,又未免叫人说皇家小气。
他既没钱,就叫他更没钱,痛在心上,才知教训。
安御史这时才总算回过神来,脑子里算了算万二千钱是多少,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三法司诸官虽仍是低头垂耳,一副心虚的模样,其实心里早笑翻了。
被参的毫发无伤,参人的反而出了大血。
跟着太子殿下混,明显比跟着建王混有前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