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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叫人抬进了卧室,仍是骂声不绝。
    筐儿指挥着众人叫把她的手脚先缚住。众人却是不敢。迟迟不肯动手。
    盈儿进门时,就见安平坐在床沿上,跟个千手观音似的,全身都是手,筐儿从身后反剪着她的双臂。
    见她进门,安平狂怒:“不许你进我的房子。滚出去。”
    “筥儿,去把她的嘴堵上,免得她再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
    盈儿打眼见窗下有一把雕花太师椅,便走到跟前坐下,吩咐道。
    筥儿走上前,左右看了看。
    安平却是一口痰朝她吐来。
    筥儿吓得一跳,灵活一闪,那痰正正吐到跟在她身后的一张扁脸上。
    正是蔡司闺。
    盈儿:……这下蔡司闺怕是更不肯替他们卖命了。
    这边筥儿也不等安平再张口,已经眼明手快地往她嘴里硬塞了个大红苹果。
    然后她可没有不敢做的事,从旁边人手上夺下绸带,就把安平给绑缚得像只系了五彩丝线的大粽子。
    筐儿这才松了手,甩了甩膀子,叫道:“哎哟,可累死我了。”
    安平竟没哭,只是扭着头硬瞪着盈儿。
    盈儿也不说话。等太监宫女上完茶水点心,她就让都退出去。屋里只留筐儿跟筥儿两人伺候。
    “你若是乖乖听我话,我便帮你说情,叫你八月节出了这个门。你若是不肯乖乖听话,我保管你在这里要住满三个月。若是还不肯听话,我便……”想了想,她用盖碗茶的盖子拨了拨浮起的青茶叶,喝了一口,笑起来,“把你送玄元庙去。”
    这玄远庙在皇宫的东北角,银台山北。从仙翠殿过去坐车也要一个多时辰。
    盈儿对教育人并无心得。只是想着当初沙夫人那般固执,爹爹一说要送她去家庙,就吓得跟她求了饶。安平总不会能比沙夫人还愚昧固执。上一世杨陌登基后,她可聪明着呢,明明是个很会见风转篷的聪明人。
    就见安平大眼睛委屈地眨了好几下,泪珠子就顺着小脸滑了下来。
    盈儿知她果然害怕了,便又道:“刚才彭宫令肯定已经跟你说过了。母后病了,操不得心,便让我来照顾你。我从东宫过来,大老远的,坐着小马辇也晃了快一个时辰。我容易么,还要挨你的骂。”
    安平呜呜地,小脸胀得通红,想把嘴里的大红苹果给吐出来。
    盈儿只当没看见,径直拿起块嫩黄蛋香荷花酥就吃起来。
    一块吃完,又拿银签子戳着白兰香瓜吃了几块,这才掩嘴轻轻打了个饱嗝,又喝了口茶,才继续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母后的病没有大碍,就是操心太多,累的。哪怕是演的,你若能好好跟我相处,叫母后省省心,她的病才好得快。”
    呜呜挣扎的声音终于停了。
    盈儿心里也总算是好像一块石头落到地。
    她想了想又道:“你别骂人,咱们好好说话。我便叫筥儿拿开你嘴里的苹果。可若是我一拿开,你又骂人……”
    她左右看了看,一时也没找到好的法子,索性道:“算了,今日我也累了。我们先走了。回头叫人放了你。明日再来。你自己是个聪明人想想我说的话。”
    安平又开始呜呜挣扎。盈儿却懒得理她。带着筐儿筥儿自顾自地走了。
    她们在门外刚上了马辇,就听隐隐约约传来安平的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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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她索性连大门都懒得进,吩咐蔡司闺进去看看情况。蔡司闺一时回来道安平还在骂人。盈儿也就不理,想了想,对蔡司闺道:“你进去跟她说,她多骂一日,便要在这里多锁一日。我可替她算着日子呢。”
    这样过了三四日,杨陌见每日回来,盈儿都累得在榻上躺着,叫宫女捶肩。
    这日他无事,便坐在榻上,叫众人退下,自己给盈儿捏着肩背,细问是怎么回事。
    盈儿这才跟他诉苦道:“原来管教一个公主这般累人。亏我以前还成天想着,生一个长得像我的小公主呢……”
    杨陌听了,揉着她肩膀的手掌一顿,双手捧住她白桃般的脸庞,仔细看了看,这才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神黯然,道:“其实我也想过。”
    盈儿本来只是随口聊天,并未深想。可猛地听到杨陌这样说,前世那无尽的酸楚顿时又像揭开了开水壶,直往外冒白烟,那烟那雾直冲进眼圈里去,眼眶便又红又潮湿。
    “你……又骗我。”
    杨陌伸出姆指捻在她的眼角,半天道:“真想过。若咱们有个女儿,也像你这样娇憨可爱,我必会比父皇宠安平更过。嫁人,若是嫁对了,还好。若是嫁错了,岂不叫人心疼死。若咱们有个儿子,像我还好,若是像你,那我可真要头疼死了。江山交到他手里败家。不交到他手里,又怕他活不成。若你走到我前头,还好。若是走在我后头,你岂不是会心碎而死?”
    盈儿一时呆住了。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只想着生孩子,从来没想过生下来后,孩子们的命运会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一直有杨陌护着,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孩子也可能会遭遇不幸。
    这些话,从来没听他说过。
    这时听来,却是震耳发聩。
    这些话,上一世,他为什么一语不透呢?若是他肯说,也许……也许她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