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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教授又接着道:“再说,我这一届大四学生有五个,四个找我要退课。我退了你一个,其他几个怎么办?”
方教授,你不该反省一下,为啥五个大四生,四个要退嘞?再说,我敢打赌,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个都是上一级大三留级留下来的。他们进您这家黑店好歹也一年多了,生存能力肯定比我强,您不能一刀切啊!
我爸在旁边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别说一个学科,一个国家要长远发展都离不开数学研究。多学数学 把数学学深一点总没有坏处。老方,你在退课这事上为难,也是我之前疏忽了。我们做老师的,最忌讳就是在原则问题上没有一碗水端平,要是害你被人议论,我们罪过就大了。这样吧,小梦,你基础不好,但我看进步明显,又有老方亲自给你开小灶,及格问题应该不大。再说真退了课,你浪费四周的精力不说,现在也选不了别的课,推到第二学期还有风险,不如先苦后甜,先紧后宽。”
爸,你忘了你的一掌神功了?你忘了你和我一路过来和数学老师抱头痛哭了?我是数癌晚期,只想平安喜乐地度过最后一年就和数学彻底分道扬镳了啊。
没有先苦后甜,只有苦苦苦苦苦。
没有先紧后宽,只有紧紧紧紧紧。
我捏着那张答题纸,苦不堪言。
要是当着两家人面,说出我这答案其实是抄来的,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当场变身为陆振华。
打我倒是没关系。
只是刚才见我爸拿杯子的手有点抖,我这个不孝女突然想起我妈前几天和我提起过一句,说我爸最近胸口有点痛,要找个时间去医院看一看,年纪上去,三高的毛病都得防着点。
我也不好现在问我妈,有没有去检查,健康情况如何,能不能承受我当众踩着他脸面坦诚作弊的暴力一击。
如今的偶像剧都偏离现实,但挑挑拣拣还是有部分影像可以指导生活的。比如,像我爸这个年纪的中老年人被自己家蠢不自知的败家仔气得捂着胸口,戳着手指说“你你你你——”然后砰地栽在地面上,再就是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和灵堂上一张黑白遗像。
我觉着我不能败家到这个地步。
为了我爸长命百岁,我只能妥协地看向了方教授。
方教授神态饱满,声音洪亮,身姿瘦削,看着没有三高的毛病,但辅导我数学半年后,估计就有了。那时那个戳着食指说“你你你你”的中老年人就变成了他。
我的爸是爸,方从心的爸也是爸。不能为了救我的爸,把别人的爸也搭进去吧?
好在冯老师宝刀未老,火眼金睛地看出了不对的苗头:“这样不好吧?现在是保研的关键时刻,方锐你平时工作又忙,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耽误人家。”
你们看看,老太太这一把年纪不是白长的,时光积累下来的可都是人生智慧啊。
我决定暂时回光返照一下。
冯老师,为了您儿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请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睿智地秀出你的观点,替我拨乱反正吧!
老太太看了看我,说道:“要不我先自学,小梦你呢先住我家,方锐没时间的时候,我来辅导。”
噗通,那是我膝盖发软触地的声音。
冯老师,就我那数学,气死身体健康的方教授大概要花上半年的时间,气死您可真是分分钟的事。
方教授拍拍她的手掌,说:“哪敢打搅你颐养天年,还是我来好了。”
两人还在争抢,我沉下头,拧了拧眉间。
方从心这张乌鸦嘴,一语成谶。他说得对,我这个体质,实在不适合顺风顺水地做事。
最初的最初,我只是做个弊,以防方教授盯上我而已。
最后的最后,我做了个弊,成为方教授重点监察对象。
费了万般周折,我绕了一圈,站在了原点上,像一个莫比乌斯环。
我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作弊行为应该写进思想品德课的教案里,聘请本人现身说法,我可以给学生们嚎上三天三夜不带歇的。
问:林梦是由什么组成的?
答:是成吨的苦瓜 黄连和莲子心。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不不不,我就是打个比方。方教授,你不用从你那包里抱一堆纸出来的。
不不不,数学参考资料也不必。
不不不,数学作业就更不必布置了。
不不不,现在做什么题?不是快开饭了吗?哈?做几道题暖暖胃?你们数学老师都喜欢在饭桌上做数学吗?
沉默已久的方从心终于在哗啦啦的纸张中,发声道:“我来吧,爸,我来负责林梦数学及格。”
方教授担忧地说:“你不是一直号称工作忙得都没时间回家,哪有时间抽身?”
方从心朝他爸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有的。而且请你放心,只要你别恶意使诈,我保证她能及格。”
方教授一笑:“哟,你这是当着叔叔阿姨立军令状撒?”
方教授的□□又回归了。我捧着纸看父子俩交锋的眼神,总觉得两人在打什么暗语。
方从心朝我勾勾手:“你过来。”
我小媳妇一样走到他旁边,他问:“你选吧,我爸教你,或许可以给你透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为了令尊大人的身强体健,我连忙道:“不麻烦方教授,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