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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了吗,曲处长?看够了就把枪放下吧,我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颜陈的视线一直落在曲铭心身上,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对曲铭心的好奇和探究,他只是冷漠的盯着曲铭心,不带一丝感情。
曲铭心与他对视了片刻,最终缓缓的放下了枪。
其实他很想说你喜不喜欢被抢对着关我屁事,但是转念一想跟颜陈打这种嘴仗的确没什么意思,所以干脆把枪放下来,跟他聊点别的,让他放松警惕,方便等下陆修宁他们行动。
所以曲铭心将手枪插回到腿上绑着的枪套上,单手扶着小路旁的一棵树,相当自来熟的问颜陈:等你儿子呢?
他这举动和问话与正常人所设想的场景不同,按理说颜陈应该愣一愣,最起码脸上也该有点表情变化,可他却像早就知道曲铭心会说什么一样,快速而流畅的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在找他吗?
曲铭心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便笑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颜陈,错开了他的问题,直接单刀直入的说道:看来你对我还挺了解的,这几年没少观察我吧,颜先生,还是该叫你颜老板?
这是曲铭心第一次与颜陈面对面进行交谈,即使之前他从很多人嘴里和很多资料中了解过颜陈,却仍然觉得颜陈是团迷雾,现在颜陈站在他面前,他会忍不住的去观察颜陈的一举一动,去分析他每一句话的用意。
可颜陈不是这样的,颜陈既对他毫无兴趣,又清楚他说话做事的习惯,仿佛已经认识了曲铭心很多年,根本不必再去探究他的行为和发言。
在曲铭心不知道的地方,颜陈已经将他研究的清清楚楚了。
颜陈对于曲铭心夹枪带棒的试探嗤之以鼻,他没有回答曲铭心的问题,而是微微侧了侧头,眼睛下意识的看了身旁贺清平的墓碑一眼,然后才对着曲铭心冷笑着说道:好了,我们等的人终于来了。
曲铭心身体一僵,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
他略有些迟缓的转头向后看去,月光下,漆黑的小路上,有道他非常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的顺着台阶走上来。
那是贺白。
他穿着来辽安之前在曲铭心家里换的衣服,双手放在口袋里,看上去相当悠闲且放松的走了上来。
说来奇怪,明明这里夜色深重,明明月光并没有那么明亮,可曲铭心还是觉得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贺白的身影干净清晰。那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不仅没有朦胧他的轮廓,反而让他的身影在曲铭心的眼中更加清楚。
不知为什么,看到贺白过来,曲铭心首先看见不是他装作轻松的表情,而是他略有些紧绷着的肩膀。
贺白向来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曲铭心知道如何看破他几乎天衣无缝的伪装。尽管他姿势放松表情游刃有余,可曲铭心还是看到了他僵硬绷直的肩膀。
贺白一直都很恨颜陈,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可以清楚的看出来这一点,可是这些恨中有多少是因为惧怕颜陈而生的,曲铭心不知道,因为贺白从未说过,也没有表现过。
但曲铭心总觉得贺白是惧怕颜陈的,因为过于惧怕颜陈,所以贺白在反抗黑狗反抗颜陈的时候,从来都没想过全身而退。他每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每一次向曲铭心表明自己的目的,都是冲着跟颜陈同归于尽去的,在贺白看来,即便他可以打败颜陈,也要把自己搭进去。
即使后面有了曲铭心,他的想法也从未改变过。
在解开自己的电子脚铐彻底离开国安大楼和所有监视他的人的那一刻,贺白便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他筹划了十几年,利用了自己,利用了从小到大的伙伴崔炽,利用了忠心耿耿为他做事的魏鸣,利用了根本没有权利反抗他的黑狗的底层人员,更利用了许多无辜的柔弱的普通人。
他无所谓别人如何评价自己,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被恨之入骨,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杀掉颜陈,能不能毁掉颜陈这么多年的心血。
贺白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他通过曲铭心拔除了黑狗在沿海地区的势力,带领曲铭心找到了辽安市孤儿院这个贼巢和唐津山下那个定时炸弹般的基地。
他今后的计划原本也应该顺利的进行下去,甚至他都不必露面,就可以借曲铭心的手解决掉颜陈,后面不管是他借着继承人的身份毁掉黑狗,还是被发现端倪的蒋咲愿等人杀死,他的目的都算完成。
可托尔的死亡却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贺白接到崔炽的报告,说被押送入境的托尔身上有可以逆向追踪源头的发信器,说托尔被蒋咲愿带到唐津附近杀死,而他甚至无法靠近,更别说接触到那个发信器。贺白知道以颜陈的心思和谋划,不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看颜陈什么时候想要出面阻止他罢了。托尔的死让贺白明白颜陈开始防备他甚至准备对他动手了,所以他不能再继续之前的办法了。
贺白随即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主动出现接近曲铭心,顺势被曲铭心关押,甚至追着曲铭心一路去了日城。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在曲铭心面前坦诚自己的过去和脆弱,明确的向曲铭心表达自己的目的,让曲铭心不得不帮他。
如果继续按照贺白的计划走下去,那么最后他大概也不会见到颜陈,只要曲铭心肯帮他,只要调查组相信他提供的情报对黑狗动手,那么颜陈势必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