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580页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又或许是这一年的工作已经让他们成长了许多,这次的任务大家都不像上次那样紧张严肃,只是最后出发前一天,他们还是凑在一起,举杯一起喝了一杯水,再次许下了凯旋而归的承诺。
    没有人想到那次的任务会这么惨重,更没有人想到,原本一片大好的光明前景和那些深埋心底的期待信仰竟然会被现实打击的一丝不剩。他们救不了自己的战友,保不全逝者的名声,好不容易从那惨烈的战场中捡回一条命,却连按照约定带着逝者的理想继续前行都做不到。
    在病床上的那近一个月里,刘雨希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葛云凡倒在他面前的样子,鲜血和恐惧总是争先恐后的从黑暗中四面八方的涌来,不将他拖入自责与悔恨的无边地狱中不罢休。
    眼看着段凝光和罗培风跟调查组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眼看着贺清平一言不发日渐消瘦,刘雨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葛云凡尸骨未寒,颜陈下落不明,刘雨希想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和葛云凡已经摔了下去,总不能再把段凝光和罗培风拽下来。
    他选择低头,他决定认命。
    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并向调查组全盘托出的那天,正好是葛云凡的生日。刘雨希毫无波澜平静冷漠的讲述了任务中的所有细节,他把本该迎接自己新一岁生日的葛云凡描述成了一个勇敢善良又聪明得体的好人,尽管葛云凡就是那样的人,而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冲动上头不听指挥还拖战友后腿害死葛云凡的孬兵。
    调查组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内容,得以跟上面交差,于是满意的离开。而刘雨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绿树成荫,突然想起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无论后续对他的处理结果如何,他都无法实现自己从儿时就怀揣着的伟大梦想了。他无颜面对一直为他说话不惜跟调查组对呛的罗培风和段凝光,也清楚自己短时间内要在噩梦与悔恨的纠缠下生活,所以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的做了决定。
    调查组走后第三天,刘雨希自己申请了心理健康辅导,他用自己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和卧底这段时间学来的演技成功让心理医生为他申请了心理测试。而在一周后的心理测试中,刘雨希把自己表现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严重PTSD患者,逼着心理医生在他的病历上写下了不适合继续工作的判断。
    他拿着那张病历卡,避开段凝光与罗培风失望又心疼的目光,逃命似的踏上了前往滇南的火车。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来得突然,断的也突然。就像他们六个人,关系好的突然,散的也突然。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六个人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相信此生他们都不会忘记彼此的样子,也相信留在彼此身上的那些烙印,这辈子都不会消失。
    在前往滇南的火车上,刘雨希默默流着泪想,起码他没有拉段凝光和罗培风下水,虽然他当了逃兵,虽然段凝光和罗培风可能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最起码他拼尽全力把他们两个留下了,他们会带着他们所有人的梦想继续走下去。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
    2022年四月,初春时节,草长莺飞。刘雨希摘下了自己的假胡子和乱糟糟的假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飞往唐平。
    在机场接他的是看上去老了不少的段凝光和沉稳了许多的曲铭心,曲铭心接过他的行李,开车带着他直奔唐平市局,接罗培风。
    一年前的那场行动里,因为黑狗设置的炸弹和雄狮的行动,整个辽安公墓被迫翻修重建。段凝光在征得了贺清桃的同意后,将贺清平的墓挪到了唐平的烈士陵园中,颜陈那里发现的资料和证据足够证明贺清平的清白,二十年后,贺清平才终于洗脱冤屈,得到了烈士的称号。
    他们约定在贺清平牺牲的这天一起去祭拜他和葛云凡,曲铭心不认识这些早早牺牲的前辈,所以只当司机,并不上山。
    曲铭心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贺清平的墓旁,还有一个刘雨希偷偷埋下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支钢笔,那是贺清平在辽安时常用的,后来被颜陈带走一直放在身边的,颜陈送给贺清平的生日礼物。
    他们用这支钢笔代表曾经的颜陈,代表那个曾经与他们共同打闹喝酒,一起立下约定的颜陈。
    二十多年过去,他们终于再次聚在了一起。
    罗培风倒了六杯酒,他们三人一人拿起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敬阴阳两隔的兄弟。
    酒液透明,看着与二十多年前他们碰杯时的白水一样,唯有入口才能尝到一片辛辣刺喉,烈得人眼眶发红。
    刘雨希蹲在葛云凡的墓前,把两个空杯子放在地上,低头捂住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二十多年过去了,曾经意气风发期待未来的少年们有的永远留在了最年轻的时候,有的得偿所愿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而剩下的还活着的已经逐渐老去,再也没有当年那样快乐恣意的时光,但所幸当年大家一起举杯立下的理想已经实现大半,还有没做到的,也有后来人替他们完成。
    他们之间有着无数的误会、痛苦和无可奈何,而现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再回首当年往事,也只有大家在一起的欢快瞬间历久弥新,那些让他们痛苦了二十多年的,那些让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的,反而渐渐被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