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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真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笑容怪异,“原来是屈先生。”
屈玄身子不好,对沐真诡异的态度也只当看不见,只垂眸道,“周毕的尸首当以臣礼下葬,不能冒然侮辱,否则当地百姓必定会揭竿而起。”
沐真不当回事,“没了周毕这个将军,一群无头苍蝇,他们还能怎么样?”
屈玄摇头,“王子当时刻记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真惹恼了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也未必不可能,我西夷虽不惧这些,但往后入主中原的阻力必定会更大。”
这么说着,他看了眼那躺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若非他亲眼所见,谁会相信此刻地上的人正是曾经叱咤一时的周毕呢。
沐真这回没再反驳,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招手叫人去收敛周毕的尸骨,“选个好地方,”沐真说道,“我要亲自送他下葬。”
沐真转头看向屈玄,“屈先生,这回可行?”
屈玄低头,“王子英明。”
沐真笑了起来,“难怪大王子平日里就喜欢同屈先生来往,若不是屈先生帮忙,恐怕此时此刻我那个懦弱的大哥还得在王廷里苦劝父王退兵呢。”
屈玄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只道,“您抬爱了,我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沐真大笑了两声,看向城门大开的奕县,将士已经冲了进去。
“很快,屈先生就可以回家了。”他慢慢说道。
屈玄看着眼前硝烟弥漫的城池,眼底渐渐升起猩红,“是啊,”他说道,“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
沈弗辞等人此次回去没有低调行事,反而是尽可能地高调,叫所有人的都知道公主在此,他们在明处越是大张旗鼓,暗处的细作便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途经府县,小蝶买了些当地的吃食回来给沈弗辞,照例经齐贺检查,而后交到沈弗辞手里,小蝶自己却是有些食不下咽。
沈弗辞知道此次能跑出来实在是九死一生,路上折了近一半的车马,活下来实属幸运,而百姓都留在了奕县本地,生死不知,里面甚至还有小蝶的亲弟弟,那个胆子颇大的小男孩儿,可即便如此,小蝶还是跟着她来了。
夜半,他们在附近河边停下休息,小蝶半夜里还在做着噩梦,沈弗辞睡不着,随手搭了件衣服在她身上,小蝶才渐渐安静了许多。
沈弗辞下了马车想着在河边坐坐,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了谢洵。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了过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洵先是警惕,继而辨认出这脚步声的主人又放松了下来,随手捡了块石子扔进了水中。
扑通一声,石子消失不见。
“往京中去,就没那么干旱了,”沈弗辞在他身侧找了块石头坐下,“这里已经有河了。”
谢洵看着水面上层层荡开的波纹,“金陵是水乡,四处都是。”
“是吗?”沈弗辞看向他。
四周归于寂静,水面倒映出沈弗辞有些模糊的脸。
谢洵“嗯”了声。
天气冷寒,河边一阵风吹得沈弗辞倒吸了口气,“长鄢,冷吗?”
谢洵目光顿了顿,落在她身上便是了然,手指下移至自己的腰带上,道,“不方便。”
他真是没见过沈弗辞这样的人,想要什么的都是直白的、不掩饰的,处处透着股不走寻常路的劲儿。
但他不讨厌。
沈弗辞微微挑眉,“真不方便那就算了。”反正她也不过是存心逗他罢了。
然而谢洵突然笑了声,伸手绕道腰后将腰带解了,没等沈弗辞反应过来便将外衣扔到她身上——仍得角度还恰好,她稍稍拎下衣角,就能好好地盖在身上。
解了腰带,谢洵的衣服松松垮垮,他也没有系上的意思,就这么随意挂着,配上那张脸,看起来倒是有那清风朗月的模样了。
近来连日赶路,谢洵的衣服倒是依旧干净清爽,沈弗辞紧了紧衣领,突然问道,“哪里来的钱买成衣?”
谢洵:“你的。”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半晌,听她叹了口气,“罢了,回了京师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半点了。”
“长鄢。”
“嗯。 ”谢洵懒散地应了声。
沈弗辞笑了笑,“到了京师,你便回金陵吧,”见谢洵看过来,她又道,“去别处也可以,我叫人给你些银钱,就算是做我护卫的工钱了,我从不亏待身边的人。”
谢洵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如沈弗辞想象中那样顺理成章地应下,更没问理由,而是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打算用多少打发我?”
打发这词听起来不大好听。
沈弗辞没多想,“我这几日有打听过,正常宫中侍卫月钱五两,我按照最高官职的三年俸禄给你,千两是有的。”
“就这些?”谢洵显然看不上。
金陵谢氏是大族,又多年经商,家底丰厚。
沈弗辞确实很难给得出一个谢洵能够看得上的工钱,除非小皇帝愿意单独赏赐他。
谢洵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等你出得起再打发我吧,”他看了眼沈弗辞,“我说了,我做护卫的工钱很贵。”
沈弗辞一愣,谢洵已经转身走了。
她今日付不起,来日就能付得起了?
沈弗辞笑了起来,京师也不算是个多好的地方,她当时想着若是谢洵不来,也不会去找,走便走了,不过谢洵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