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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轻言说话多少都有些依据,他不在方家长大,不知道这依据哪里来,只觉得神道。
方轻言却笑着说,“谁知道呢?我向来带点煞,落脚的地方都有些乱。”
“……”齐贺面无表情地给他指了间屋子,“那就少乱跑。”
“哎。”方轻言答应地倒是利索。
八月二十这天来得极快,当天一早,一声鸡鸣破开天光,京师里难得的热闹,路上的商贩比平时更加卖力的吆喝。
官兵在街上巡视,还有些穿着普通的在暗地里偷偷巡视的,以防止这样的日子出什么乱子。
京师暂时禁止入城。只出不进,都是为了今天的开社仪式能顺利举行。
沈弗辞一大早便被叫起来,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梳妆,等她在站到镜子前的时候,镜中人已经换了身拖尾华丽宫装,海棠红与月白色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清丽,头顶的发髻不算重,只是一脑袋的各色鲜花,鲜艳欲滴,都是现从花枝上剪下来的。
沈弗辞感慨似地说,“这辈子都没这么招摇过。”
她向来不喜欢繁复的宫装,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少有这样隆重的时候。
一边的宫人不敢说话,心想公主平日里干得招摇的事情可实在不少。
小蝶笑嘻嘻地道,“公主这辈子可长着呢,以后机会多得是。”
沈弗辞的手一顿,静了半晌说,“也是。”
这一世与前世不同了,她这辈子长着呢。
外面有宫人进来传话,“公主,时辰到了。”
宫人立刻小心地提起裙尾,沈弗辞对镜笑了下,转身走出了殿门。
第88章
此次负责公主安危的黑袍军,林磐来回巡视,这跟随保护公主的任务就落到了齐贺的身上。
殿门打开,齐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便愣在原地。
自齐贺与沈弗辞相识开始,鲜少认真端详过她,一则是碍于身份,即便沈弗辞将他当作玩伴之流,但到底身份有别,齐勇日日在他身边耳提面命,生怕齐贺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惹得公主不高兴,二则是此人的恶劣玩性深入他心,让他下意识觉得沈弗辞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一直以来,齐贺都不去看她,也没想过看她,西北一行之后,变成不想去看她,他还尚未来得及将这之中的差别捋清楚、想明白,就又猝不及防地见着她如此模样——鲜花入鬓,一头乌黑秀发盘起发髻,留下两缕垂在身体两侧,手臂抱着今日裁剪下来的鲜嫩花枝,本该争奇斗艳的场景被她一衬反而显得落俗。
花香都沁入发间与袖间,一场微风,裹挟其中香气,沈弗辞从齐贺身前走过,他垂下眼,仅能闻到淡淡花香。
花车由三马拉着并列前行,四周原本是重重青色帷帐,风一掀,便轻飘飘地摆动起来,宛如人间仙境。
沈弗辞看了眼,干脆利落地说,“拆掉。”
仙女入境,一句话又打入凡间。
人这才想起来这可不是什么仙女,而是俗世里的公主。
拆掉?!
在此等候的宫人面面相觑,而后怕公主降罪,有人便立刻上去将青纱拆掉,也不敢问为什么。
齐贺听到这么一句话,像是清醒了似地猛地抬了下眼,在堪堪窥见前面人之时又生生压了下来。
这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沈弗辞心里想,总得叫人人看清楚她是谁。
她抬脚准备上车,一边的守卫主动伸手扶她上去,低眉敛目地沉默着。
沈弗辞的动作一顿,“齐贺?”
齐贺复又低了头,“是。”
身前的人没了动静,过了会儿搭着他的手上了车。
分明只那一刻,心中却犹如惊涛拍岸,齐贺收回手,跟在车驾旁边,腰侧佩刀冰凉,他伸手握着,手却冷不下来。
“今日竟然是你来,”沈弗辞盘腿坐在车上,经人提醒又稍稍注意了下自己的仪态,克制地摆出了副优雅的姿态来,“我送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吧?”
车马启动,沈弗辞晃了下,左手重重地拍到了栏杆上。
“前面小心些,”齐贺皱了下眉头,压低声音说,“收到了。”但是不知道是何意。
“那就好。”沈弗辞重新坐直身子,轻声说,“希望以后不要恨我。”
只可惜,后一句刚出口便被行车声音淹没,并未落到齐贺的耳朵里。
花车选定十二名官家之女在其后跟随,能被选中的都是有才有貌之人,且是由皇帝亲自下旨择定。
因此一家之女得以进入其列,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尤其是年龄适合的女子,今日也是出风头的好日子,日后择婿也能再多添上一点要求——毕竟可是参加过诗会仪式的。
沈弗辞坐在花车上,幸好今日阳光不算烈,透着股怜爱似的温暖,跟随其后的小姐们都是花般美丽,却又有万般不同。
有的清丽,有的张扬。
有的大胆,有的羞怯。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谢洵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他本就不爱凑热闹,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一直回想起荣犀说过的话。
沈弗辞能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她了。
一大早的,荣犀就出了门,说他也要去看,至于谢洵去不去,他管不着。
抱着这么一种诡异的好奇心,谢洵一早在酒楼上找了间雅座,这里临街,看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