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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提高声音, “水月与镜花是两种不同的香片,若单独使用没有任何味道, 需要同时焚烧才会有清香袭人,如皎月清冷寒凉, 又似镜花缥缈幽远,中间还有一丝春花独有的媚香,不是我自夸, 绝对属于世间少有。”
他停下,众人钦佩中夹杂着不解,弄不明白为何要大费周章制两种香片一起用,华老爷垂眸叹口气:“水月镜花是一位客人托我调制,她说想要两种不同的香片,又能合二为一。由于考虑到混香在一起经常会弄得不伦不类,所以才想办法让各自的香淡到几乎没有,唯独在一起焚烧时就会释放香气,其实也是偶然能成,再做一回就未必了。”
原来是孤品啊!更加难得。
林思淼猜测应该是两种不同的物质经过焚烧,发生化学反应所致,“不过这个客人真有意思,也不嫌麻烦。”她兴致盎然地笃定:“一定是位女子。”
华老爷爽朗地笑起来,今日已经被新儿媳逗乐好几次,心情十分舒畅,缓缓道:“淼儿聪明,确实是位女子,不过是谁我可不能说。”
言外之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当然。”女子连忙应声,其实心里想知道得很。
倒是华奕轩不依不饶,在一边自顾自地摇头叹气,表情惋惜好像个教书先生,林思淼瞧着就知道他又要作妖。
“可惜啊——”长叹一声。
林思淼:请继续你的表演。
“可惜这么好的香,儿子身为调香世家小公子,居然从来没有闻过,也不知这个极致的清冷与缥缈到底是何种感觉。”
真是可以,为了套几句话,竟能把翰林医官院那边的名头舍掉,大穆朝的世家子弟最在乎自己名前的称谓,时时不离口,他倒是什么也不介意。
华赵两家虽然关系极好,可是人都有几分私心,男子自小酷爱医术,对香料并不感兴趣,如今听他独称是调香世家的少公子,华家人听到自是欢喜。
夫人立刻接话,疼爱都快从眼里溢出来,“这有何难,只要我儿上心,以老爷的习惯,各种香片都会留一点封存,这会儿就拿出来熏熏吧。”
“可父亲说是偶然得之,现在拿来给我闻岂不是糟蹋。”可怜巴巴的神情,像个想讨礼物又怕大人生气的孩儿,让人心生怜爱。
林思淼:厉害!
华夫人果然看着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哪能受这份委屈,此时就是烧了华府哄他开心也舍得。
“哎呦,我的儿,不给你闻要给谁,依我说今天就是好日子,刚好淼儿也在。”
华老爷看夫人那个样子,当然不敢拒绝,识趣地让丫鬟取来个白玉花鸟纹香盒,这么好的香当然也不能随便熏,又取来鎏金莲花香炉,像是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长柄上莲花、莲蕊、莲叶、莲实以及枝叶都栩栩如生。
底部的莲花实际上是一个花瓣型融香炉,尾端较小的莲蓬则是专门放香料的香盒。
轻巧雅致,流光溢彩,吸引了林思淼所有的目光。
丫鬟又将屋里本来的香熄灭,打开窗户散会味道,才小心翼翼地点上。
月牙与花朵香片交融在一起,火中缓缓燃烧,不一会儿味道便弥散鼻尖,起先只是淡淡香气,似有若无,一丝丝难以捕捉,半晌香气浓郁起来,依旧淡雅至极,让人仿佛置身于月色迷蒙的庭院中,清幽深远。
雅香一过,立刻便是花香,如阳春三月里的桃花开遍,紧接着是一缕艳香,余味无穷。
“好秒的香!”华奕轩不由得拍起掌,侧身看林思淼,瞬间吓了一跳,只见她脸色煞白,手止不住地颤抖,就像是梦见飘桐村大火时的惊恐模样,此时正在竭尽全力掩饰慌乱。
男子立刻握住她的手,温柔眼神望过来示意她安心,迎上女子眼眸里有泪光点点。
林思淼的心狂跳不已,她——闻过这种香。
脑海里不停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小女孩正在与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说话,话音犹在,仿佛就是昨日。
那是一间简单小木屋,前方用栅栏围成个院子,里面种着各色草药,零散开着几朵花,艳阳下也很清丽妖娆。
女子身穿青碧色褶裙,秀发以牡丹花巾裹起,丹凤眼微挑,薄薄嘴唇若含有樱桃般血红,眉宇天生一股俊气,要是扮上男装,定会颠倒众生。
她手里正拿个香盒,打开冲着小女孩道:“淼儿,快去村头刘奶奶那里把咱们的香炉取回来,再晚些只怕她当做腌咸菜的碗糟蹋了。”
“嗯。”小女孩点点头,又笑嘻嘻:“早说过郡主不该借出去的,她觉得好就过来看呗!”稚声稚气的声音听着讨人喜欢。
“你这个小丫头,话还没说利索呢,就学舌,”宠爱地摸摸小女孩翘起的发髻,“快去,慢点跑。”
淼儿蹦蹦跳跳地走出院子,夕阳西下,村子里的人都在做饭,泥土路上空无一人。
她绕过村头的梧桐树,冷不防后面蹦出个年纪更小的女孩,颤悠悠地路都走不稳,由于年纪太小说话也带着磕巴:“哈哈,”试图吓唬对方,“姐姐,干什么?”
“你又胡跑!”淼儿用圆鼓鼓的小手插上腰,生气地:“你娘又该满村找啦。“
小女孩笑嘻嘻,伸出手晃一晃,“我娘给我个东西就走了,好得很。”
她的小手指肥嘟嘟,暖阳透过梧桐叶稀碎如金,照到手上的一只指环,映出五彩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