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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为何请我?

      茶香飘远。
    武道殿东北的地字号院落中,亭中的笔墨已经收拾干净,只留下中央一只小泥炉,火红的木炭燃煮着炉上黑瓷茶壶。
    “梅前辈!”
    “先坐吧,来烤烤火,这鬼天气,冷得很啊!”梅时著冲刚踏入亭中的秦朝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小木凳。这亭中戴经世、白睿都不在,也是梅时著一人,秦朝行了个礼,将斗笠挂于一旁这才坐下。
    “孟述圣之后,般若殿第一人当为梅时著。”
    秦朝面对摇着小扇扇炉火的梅时著,神态很恭敬,梅时著今年六十三岁,在整个武道院中,这时依然是名气很普通,而且他早期的求学生涯,在一班天龙寺同期寺生中也只是中上,若说有什么特殊,便是他能一边打算盘,一边写字,或者一边读书,一边画梅。
    这么一个‘普通’了几乎一辈子的人,秦朝却知道他在三年后便会一飞冲天。
    “三年后,梅时著和戴经世发表了一阳指的第1826号版本,这版本和大多只是对一阳指的缺陷进行细微修改的版本不同,少有的将一阳指的威力提升了一步。”
    提升一阳指威力,是极为困难的,也正因此,作为1826号版本主要创造者的梅时著,功劳非常之大,被尊为自大理三圣之后的亚圣,一旦文坛三圣有一人去世,便会自动晋升为三圣之一。
    而这还只是梅时著辉煌的开始。
    发表一阳指的版本后。
    梅时著开始转向著书立说方面,二年后他的散文集《卧松云集》一发表,一时大理纸贵,人人无不先睹为快。
    再七年,第二个一阳指的版本发布,虽然只是针对1826号版本‘打补丁’,可是在武道殿生涯中,两次发表成果,这是孟述圣、郭叙真、黄通明这文坛三圣都没办到,比较少见的,因此梅时著所在的百年时间内,虽然有着孟述圣这上过五华楼问政的人存在,可他的成就在史书中评比是高于孟述圣一筹的。
    “梅前辈!”秦朝正要说话。
    梅时著一摆手,眼微微一瞪:“小兄弟,你这就生份了,我和你老师郭圣人又不是一个班辈的,你叫我师兄就是,前辈太生份了。”
    “这梅时著……”秦朝心里无语,秦朝来武道殿都十多天了,和梅时著相处更不是一时片刻,每次都是叫梅时著‘前辈’的,那时梅时著虽然都是笑意盈盈,神态间却隐隐有拒人千里的感觉,也从没表示要秦朝改称呼,可这一次,居然。
    “应该是我没加入他的派系,不跟他抢功劳,他这下心里完全放心了。”
    转着念头秦朝笑眯眯的叫道:“梅师兄!”
    梅时著这才转怒为喜,笑吟吟的看着秦朝:“小兄弟,你这……嗯?”一眼瞥到秦朝放于一旁桌子上的小盒子,脸又是一虎。
    “小兄弟,你这是……”梅时著指着那盒子道。
    “梅师兄。”秦朝微微笑着,“第一次拜访梅师兄,若是两手空空,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这做师弟的没礼貌,这只是一点小礼物。”
    “小礼物?这可不行,拿回去,师兄师弟的,要什么礼物。”梅时著沉声说道。
    “梅师兄见外了,我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只是自己写的一幅字。”秦朝连笑着说道。
    “你的字?”
    梅时著顿时又笑眯眯了,吃人嘴短,收人手短,秦朝这次明显是来求他梅时著办事的,若是贵重礼物自然要拒绝,可一副字,还是秦朝自己写的,那就好多了,文人间互赠字画很平常,大不了事后梅时著自己也做一幅字画回赠便是。
    “梅时著有三大爱好,画梅、散文、算学,除了这三大爱好外,他对书法也特别喜欢。”
    想着书中的描写,秦朝将礼盒推向梅时著:“梅师兄,胡乱涂鸦,还请多多指教。”
    “既然是小兄弟的字,那我倒是一睹为快,你段海峰的字,哈哈,如今在大理可是千金难求,指教我可不敢当。”梅时著放下小扇子,连接过礼盒,仿佛怕被人抢似的急不可待的三两下便打了盖,拿出里面一卷米黄色的宣纸卷轴。
    “好做工,这装裱应该是出自状元楼,小兄弟倒是有心了。”梅时著猴急似的解开细绳,略一翻开,眼睛就是一亮。
    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秦朝如今的馆阁体比起闯状元楼来又更进一层,再加上有意作书,这写出来的比流落在外的更是高了一层次。
    “好字!”梅时著赞了两句,将纸卷摊得更开,看着后面几个字,猛的就是一怔。
    “这是……”
    梅时著半张着嘴。
    秦朝立时笑得眼睛都弯了,他写的这篇字是梅时著早年天龙寺毕业时留下的一篇散文《傲霜梅》,梅时著一生所著散文颇多,这时最为让人称道的是诸如《金古园怀古》、《鹤林鸿》、《丈夫行》等篇章,而这一篇《傲霜梅》在梅时著现今所有篇章中,在外人看来属于中上,自然不为人所注意。
    但是,《傲霜梅》却是梅时著能够真正流传后世的名篇之一,为何会被人认为是中上而有所遗忘,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外人不知此篇文章的真价值,梅时著自己岂能不知?
    可以说,这篇文章是他梅时著倾注心血最多,用来打响自己招牌的。
    可是事与愿为。
    花费心血最多,用来撑门面的偏偏遭遇冷落,这对他来说,打击之大,直到晚年功成名就在和人说起这事时,都耿耿于怀,怨气很大。
    这篇文章真正开始露脸,是在五年之后,梅时著发表他的成名篇《卧松云集》时将这一篇置于篇首,也正因于此,才有人去研究,才发现这篇《傲霜梅》的一些价值,确实不亚于其余的《金古园怀古》、《鹤林鸿》等文章。
    现在秦朝把这篇文章写下来,而不是《金古园怀古》、《鹤林鸿》等篇章,无异于认为《傲霜梅》这篇文章价值更高,这对梅时著的冲击自然很大。
    “小兄弟。”梅时著声音都有些走样,“老夫的文章,外界都认为《丈夫行》、《鹤林鸿》、《金古园怀古》等为最佳,这一篇不过是中上之作而已,小兄弟为何?”
    “哈哈……”秦朝一声笑,“梅师兄是在考我么,《丈夫行》、《鹤林鸿》虽佳,可天下类似《丈夫行》这样水准的文章何其之多,可这篇就不同了。”
    “哦?”梅时著眼睛一下亮了,连道:“怎么个不同?”
    “这篇文章有三多三少。”秦朝眯着眼睛笑说道,梅时著嘴一下都咧开了,秦朝不等他询问便说道:“所谓三多,第一多是结构之多,一般散文写作用的结构多是一两种,可这里有时空结构,情景结构,虚实结构,点染结构,把所有结构都统统融于一炉,特别是其中的时空结构,是我对梅师兄最为叹服的……”
    “而第二多就是辞格之多,梅师兄这里用了叠字、化用、映衬……”
    ……
    秦朝侃侃而谈将整篇散文的优点一一说来,史书中只是点到了这篇文章,并没对文章作过多的评析,可是秦朝现今的水准,在知道了这文章是好文章的情况下岂能分析不出文章的优点?
    “再说说这篇文章里的情感……”秦朝说着忽然一怔。
    “梅师兄,你这……”秦朝看着梅时著,只见梅时著眯着眼都成了一条缝,那眼角似乎有光芒流动。
    “没什么,一时风入了眼,哈哈,让小兄弟见笑了。”梅时著低下头,袖子在眼角拭了拭,“小兄弟,难得呀,这篇《傲霜梅》我自写出后,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给这么高的评价,哈哈,这一篇真有这么好?我这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嗯,这篇礼物,师兄很喜欢,很喜欢呀。”
    “嗯,这样吧。”梅时著恋恋不舍的将那幅字缓缓合上,看向秦朝说道,“小兄弟,你这次来,有什么要求,直说吧,师兄若能帮,只要不是太过为难,师兄我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帮你办到。”
    秦朝眼睛一亮,他下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这么。
    “梅师兄,我这次来还真是来求你的,嗯,想必梅师兄也听说了,我这次不自量力建了一个太极社工作室。”秦朝说道,“而这工作室草创,正是需要大量高人加入,而梅师兄您……”
    “你是想……”梅时著一摆手打断秦朝道,“想让我加入?”秦朝一点头,梅时著眉便是一皱,“你这太极社虽然叫工作室,可实际上是自开一派吧?为何要请我?这武道殿高人无数,我梅时著只是岌岌无名之辈,为何选中我?”
    这时的世道向来是以老为尊,按资排辈比较严重。
    梅时著虽然不是和郭叙真同一班辈,可也只是比郭叙真小了十岁左右,和郭叙真也是同堂上过课的。
    秦朝请他做事,本身就不是很对。
    容易让人误会看不起,何况秦朝那个太极社工作室,根本就是秦朝自己创立的,而非郭叙真创建的,可以说,若非先前秦朝送出的字是《傲霜梅》,让梅时著大起知己之感,觉得秦朝应该是了解自己的,他都怀疑秦朝是不是真看不起自己。
    “岌岌无名?”
    秦朝笑了起来:“梅师兄太虚了,这武道殿所有的师兄中,岌岌无名的是多,可名不副实的也多,无名未必无真才,我段海峰来这天龙寺后,读了不少师兄前辈的文章,只看中十七个半。”
    “十七个半?”
    “嗯,这十七个半中,孟圣人,我老师,黄圣人,他们都只是排在了第二、第三、第四,而照真人老师……”
    “孟述圣都只是第二,那第一又是谁?”
    “这第一么……”
    ……
    从吹捧梅时著开始,到加入太极社的好处等等,秦朝劝说着梅时著,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
    “海峰小兄弟,说实话,师兄是有些心动,可这不是一件小事,你那太极社工作室现在还是一无所有,你也年轻,你可以乱来,有的是时间,可师兄我不同……”
    虽然梅时著有些意动,可一想到自立一派的各种难处,最后还是婉拒了秦朝的好意。
    “好了,小兄弟,你给师兄十年,师兄也给你十年,如果十年后,太极社能做出成绩,那老夫便豁出这张老脸,进入你太极社又如何?嗯,今天就谈到这里,最后师兄给你一句建议,这自开一派之前,最好不要急着标新立异,先跟着潮流走,多养养望。”
    “养望?”
    “你老师会跟你说的,好了,不送了!”
    ……
    从梅时著处出来,秦朝又一一拜访了王建、戴经世、陈思远、李始纯等将来的高人。
    “小兄弟,你的太极社工作室,真有需要,直接来叫我就是,要资料,还是分析,我会不帮你,只是加入么,就没必要了。”
    “海峰,老夫是很想帮你的,只是我这本派的事都忙不赢,所以……”
    ……
    这些人中大都对秦朝很有好感,毕竟去年秦朝就去拜访过他们,可是对于开派一事,都不太看好,所以一个个话说得动听,但意思就是给你帮忙行,要我加入太极社,没门!
    七天后,武道殿,刑家派系第一人袁明德的住处。
    “海峰小兄弟,怎么都劝到老哥哥这里来了?”袁明德看着走进来的少年哈哈大笑道,因为从一进入武道殿,秦朝就对他态度极为亲热,袁明德自然也对这少年感情不同,只是袁明德也一直疑惑,为何这少年对自己青眼有加?
    “袁大哥,小弟这次来倒不是劝你加入太极社,你就别紧张了。”秦朝笑说着,眼睛瞥向四周,“袁大哥,这里可安全?”
    “安全?”
    袁明德一怔,随即明白秦朝是问是否隔墙有耳。
    “小兄弟,这里只有我一人,我这糟老头,还没人会盯着,你这是……”袁明德诧异看着秦朝,秦朝微微露出一个笑,从颈部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一寸宽,三寸长,通体血红的小木牌。
    为何对袁明德另眼相看。
    对王建、梅时著、戴经世、陈思远等人另眼相看是因为他们本身很牛,今后一些年在武道殿一定会出人头地,可袁明德,武林史传中,他几乎就是属于那只点了一下名字,说是天龙寺的寺生,多少年进入武道殿,仅此而已。
    只因为一件事,袁明德是刑家的。
    而秦家寨也是刑家的,五虎断门刀也是刑家功法。
    而且秦朝出寨前,秦老族长曾叮嘱过,天龙寺也有我秦家自己人,去天龙寺后,看到刑家之人,特别是见到袁明德、黄坚锐、萧种义这三人时,一定要特别礼待,不可轻慢。所以,秦朝知道这袁明德和秦家寨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五虎断门刀也一定有关系,秦朝拿出来的牌子,正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煞木牌,这牌外人是不认识的,可他笃定袁明德一定认识。
    “白虎……”
    袁明德只是看了一眼秦朝拿出的牌子,见那牌子一面刻着古隶‘杀’字,一面是一只吊睛猛虎望月,脸上一下便露出狂喜之色。
    (谢谢‘『风』纸鹤’、‘思绪游’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