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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柳没有停笔,只淡淡应了声:“嗯。”
“因为咱们退了李家礼物的事情,老爷气得去二姑娘屋里大吵了一架,还要二姑娘在小姐您出嫁之前,不许出西院。”浅白撇了撇嘴,“她还嚷嚷着要告咱的状呢,老爷根本没理她。”
沈飞柳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浅白看小姐面色平淡,不解,从小到大老爷都偏着二姑娘,难得这次偏向小姐,小姐怎么看上去没有多开心呢?
“小姐,你听到没有,老爷让她禁足啊!”浅白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沈飞柳勾完一笔,提笔另起一列。
一个恃宠而骄的女儿,怎能和家族利益相比?这次她能赢,不过是因为这次,她能为沈家带来利益罢了。
那个人善于钻研利益,精打细算,当初若不是外公看穿了这一点,故意冷落着他,估计他早就乘着安国公的势力飞黄腾达了。
沈飞柳临完最后一笔,搁下笔,起身将宣纸拎起来看。
还是外公看得长远,许他富裕,又不给他荣华,富裕让他衣食无忧,让嫁过去的女儿不至于受苦,而没有显贵的地位,又让他不敢造次,只能尽心善待着家世显赫的妻,以保富裕长久。
可外公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料不到他竟有胆偷偷养外室,料不到女儿最后还是郁郁而终,外室登堂入室。
沈飞柳看着自己的笔墨,摇了摇头:“写得不好。”
浅白被她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迷糊了,又听她说写得不好,往桌上看去:“奴觉着写得挺好啊。”
沈飞柳放下宣纸,吩咐道:“去备辆马车,两身男装,一会儿咱们出去。”
浅白愣愣地看着小姐,这么开心的事情,小姐反应怎么这么平淡呢?不说激动吧,起码的高兴得有吧?
可是小姐脸上始终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莫不是被他们欺压惯了,心里出毛病了?这……是得出去散散心才行,浅白挪步出门张罗去了。
一辆马车缓缓向城南玉罗山驶去,山脚有一道观,名为玉罗观,求签算命最是灵验,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马车在山脚下阔地的山门前停下,浅白穿着褐色布衣从马车上跳下来,打帘扶小姐下来。
沈飞柳穿着靛青色锦衣,头戴玉冠,手持一把折扇,从马车上跃下,脂白唇红,折扇打在手心,抬眼看向山门:“就是这了,走吧。”
浅白只当小姐来散心,没多想,跟着去了。
主仆二人穿过山门,拾阶而上,玉罗观门前的石阶足有七七四十九阶,沈飞柳不常往此地来,一口气上到二十阶已经是极限了,再也迈不动了,扶着一旁的树干,微微调息。
玉罗观里求姻缘最为灵验,来往的女香客不少,沈飞柳一身男装打扮,体力不支,少了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冷冽,一双明眸半睁似微醺,这双眼本就生得多情,脸上又染了一层红晕,有种雌雄莫辨的朦胧,停在半道上的台阶上,在来来往往的香客中,颇为扎眼。
路过的女香客,抑制不住多往她这里看两眼,猜测不知是哪家的娇生惯养的贵公子,闲时来此地游玩。
秋波流转间,对上那双眸,就是一阵心跳难耐。有些心思隐晦的,路过时放慢脚步,不经意间飘落一方手帕。
沈飞柳眼前泛晕还没缓过来劲,浅白倒是尚有力气,捡了帕子追上去还给人家,没等来谢意,却莫名遭来一道白眼。
浅白忍气吞声惯了,倒是不计较,只是略有疑惑,因操心着小姐的身体,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自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小姐额头上的细汗:“找个平地游玩一番多好,偏要来这里受罪。”
沈飞柳就着浅白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口水,喘了口气道:“你当我是来玩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玉罗观啊,京里出了名的求姻缘的地方。”浅白把水壶收好,随口答道。
“你可知京中王孙贵胄们成亲合婚,找谁去推演八字?”
浅白恍然,一拍脑袋:“张玄师!”
京中贵族们合婚,自然不会去像寻常百姓一般去找街边的算命先生,多数会暗地里找礼部祠祭司郎中推演测算一番,也会找一些坊间有名气的大师,张玄师就属于这一类。
近几年,玉罗观自张玄师接管以来,名气越来越大,自张玄师手里测过适合婚配的,大多过得顺遂和美,因此来求他合婚的络绎不绝,现如今,求张玄师合一次婚已叫价千两,还不能保证当日出结果,多数要等个三五天。
如此高的价格,令平头百姓望而却步,张玄师的人气却不降反升,贵族们反而觉得这价格更能彰显其地位,自是京中大多数钟鸣鼎食之家,合婚都在此处。
李氏也不例外。
算算日子,离上次李经来交换庚帖的日子不过三日,那份合婚书,此时很大可能就在这玉罗观中。
沈飞柳歇了一阵子,缓过来劲儿,继续往上走,进了正门,是一处宽阔场地,两边种着四棵银杏树,高又直地耸立着,正值春季,树叶苍翠如盖,三五香客坐在树下休息。
往前直走,到了正殿,张玄师平日不在正殿,沈飞柳没有多停留往殿后走了。
浅白拉了个小道士询问张玄师所在,道士指了指后面的圆形拱门,拱门后面是众道士的休憩之所,里面正房便是张玄师的住处,只是香客不便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