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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说不明白。
没有人在意一个被疯癫的哑妇人是否会摸黑走动,也没有在意她漫漫长夜会做什么,对她来说,白天和黑夜本没有区别,根本不需要浪费灯油。
薛七喜点完所有的灯,最后打发小哑巴回去睡了,才独自拿着火折子走去那个小院。
门上的朱漆依然光艳如新。那狰狞的铜锁并不十分陈旧斑驳,大约才挂上没多久,至多几个月的时间。门并没有锁死,大约是送饭的人偷了回懒,只是从外面简单地挂着,反正从里面也是打不开的。
七喜轻松地取下铜锁,打开了门闩。院子里黑暗,静谧,长满荒草,走进去可以感觉到有蛛网黏糊糊地蒙到脸上。也有六对灯柱,七喜用手在灯罩子上抹了一把,满手的灰尘。
他慢慢地抬起脚,走近黑黢黢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动静,安静到他十分怀疑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他走到门口,迟疑着,伸手准备去敲门。借着黯淡的月光,却蓦然发现,门,是钉死的。上面的钉子有些斑驳的锈迹,但并不十分陈旧,似乎和门外的铜锁一样。
他退后几步,才发现窗户也被木板钉死。
难怪院子里的锁那样不谨慎,原来是笃定她无法出来。门上离地面约三尺高的地方,有一个六七寸见方的洞。
七喜俯下身来,将脸凑到那个洞口。
两束幽幽的光,他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往后跳了一大步。
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野兽一般绿莹莹的幽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都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
待他看清了那双眼睛,是一双女人的眼睛,依稀可以看出丹凤眼的轮廓,也曾美丽过,也曾秋波妩媚。女人的脸苍白,憔悴,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像是白的。
他忽然悲从中来。
屋里的人忽然狂躁起来,用力拍着门板,喉咙里发出“啊,啊”沙哑的声音。
好端端的人,不知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被关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几乎像一具行尸走肉。他觉得心酸,眼泪似乎就要落下来。
七喜鬼使神差地,将手从那个洞口伸了进去,似乎想安抚她。
屋里的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七喜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却咬牙忍住了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抽手。屋里的人慢慢地松了口,枯瘦的手抚摸过他修长的手指,最后放开了他。
七喜抽手,在幽微的月光下看到,手背上一排深深的牙印,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沾在宽大的赭石色衣袍和袖子上。
除了鲜血,手背上还有一个饱满的半圆水滴,在烛光下闪着剔透的光,似乎是屋里人的泪。
七喜仿佛感觉不到手背上的疼痛了,怔怔地站了半晌,屋里的人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碰到一根灯柱。他于是拿起那尘积的灯罩,用手擦了擦灰尘,感觉没擦干净,索性又用衣袖擦了一遍。
待擦得那灯罩透亮了,他往那干涸的灯碗里头倒了些灯油,估摸着够烧到破晓时分了。倒完灯油,又摸出火折子点了,黑暗的院子里顿时有了一点光明。
他不敢多点,唯恐被司寝知道了责骂。
一盏孤灯,微弱的光线,照不清屋里的人,也照不清院子里的萋萋荒草。可是那橘黄色的火光,看起来是暖的。
他收起火折子和灯油,继续往后退,一步一步,退到门边。转身,静默地开门,关门,身后似乎又有一声沉重的叹息。
七喜顿了顿,拔腿走出去。
宜秋宫里,念云缓缓地翻看着六司呈过来的账本。
翻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个薛七喜,可还安分老实么?”
绿萝沉吟了片刻,方道:“据司寝房的人说,小薛公公好像好奇心很强。”
“哦?”念云抬起头来:“他都打听了什么事?”
绿萝低声道:“我听说,昨儿晚上,他进了那边院子里,点了一盏灯。”
自从蕙娘饮了哑药,被永久禁足之后,很是闹腾了一阵,于是大家就开始盛传她已经疯了,她也明白,从此她再也没有什么复宠的希望了。
池塘边的相见,是念云最后一次见到蕙娘,此后念云从来没有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念云不想见她。她知道,面前必定是充满怨怒的,恨不得立刻杀死她的目光,她不愿意看见,因为那一定会成为一生的噩梦。
倒也巧得很,那薛七喜正是这个时候来东宫的,当时她也只看着他可怜,不曾十分仔细地盘问过。
蕙娘此时大约已经生不如死,倘若还想翻出什么妖蛾子来,怕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既然这梁子已经结下,倒不妨给个痛快的,顺便给薛七喜一个机会。
那天晚上,郡王吩咐了就在崇文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