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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如刀刃一般割在脸上却不觉得疼痛,吹乱了她额前零落的几缕发丝。雪地晶莹地反射着日光,白亮得刺目。
一人一马,风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马蹄声达达,从东宫嘉福门到大明宫的丹凤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恰似当年在通往舒王府花园那口枯井的密道一般,踏碎多少年华。
守门的兵士都穿得臃肿,反衬出她的身子裹在银红的披风里显得无比纤瘦。她不徐不疾递上东宫的玉牌,只听得兵士道:“圣上如今龙体欠安,无诏不见任何人。郡夫人还是请回吧!”
她徐徐将风帽除下,露出那一张绝世的容颜来,轻启朱唇:“我不是来给圣上侍疾的,我要求见舒王。”
兵士犹豫了片刻,道:“郡夫人稍候。在下便去禀报殿下,见不见,也只在于殿下了。”
念云深深行了个礼:“如此,你只说是郭氏求见二殿下,有劳了!”
不多时那兵士快步跑回来,恭恭敬敬行一个礼:“殿下请郡夫人进去。郡夫人一直往前走就是,殿下在含元殿。”
沿着汉白玉的雕花地面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含元殿,想必圣上是在紫宸殿的。
大明宫的地面也没有人来清扫,积着两三寸厚的雪。雪地上方才那个兵士穿着生牛皮面六合毡靴的脚印十分显眼。
念云缓缓地迈步,咯吱的声响如踏碎的阑珊心绪,在旁边无人走过的雪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又被拖地的长披风扫乱。
他就迎风站在含元殿的门口,负手而立,等着她,从长长的宫道尽头缓缓走来。
她身上银红的披风似蒙着一层碎雪,飞扬在寒风中,泛着微微的银光,露出底下松花绿的裙裾。她一向喜欢绿襦裙,石绿,豆青,葱倩,艾绿,靛青……衬着她的面容,越发的冷艳清丽。可是当她嘴角微微上翘,笑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温暖的美好了。
一步一步,像是跨过十余年的岁月流光,从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寒灯,碎雪。她的面容渐渐清晰,一如当年的美艳。
这一世,与她相见的次数并不算多,可是想念的次数,却数也数不完。
多少次,她是在梦里,就这样款款而来,有时在三月的桃李飞花中,有时在暮春飞舞的柳絮里,有时挟裹着盛夏的花草香,有时走过秋霜和纷飞的红叶。
画面都是一样的美丽,这一次,是踩着一地晶莹的朔雪。
也像是在梦里,仿佛她就这样走过来,倾城一笑,满世界的鲜花都会盛开,刹那春来。
她走到他的面前,屈身行礼:“舒王。”
“你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招呼,却叫她心里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等了一月,一年,一百年,一直等到她来为止。
仿佛他从来都知道她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具体应该是哪一天,所以一直在等着。她来了,于是他微笑着,淡淡地说一句,你来了。
这感觉让她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苍老了很多。上一次在丹凤门前看到他,他亦裹着披风和兜帽,并未真正看清他的容颜。一年一年的风霜划过他的面颊,染过他的两鬓。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在扬州时年少风流的将军哥哥,初到长安时儒雅出尘的舒王,到此时站在她面前,几乎尘满面鬓如霜的人。
竟像是认识了大半生。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分手的那一天,他驾着马车从东宫的门口潇洒地离开,那条长街,和眼前的宫道一样宽阔。
她本该恨他的,可是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忽然就想像上次一样问一句,还好吗。
他看起来并不好。她曾经以为他的权势越来越大,数次都几乎把李诵从太子之位上掀下来,他定是过着光风霁月的好日子,应是从来没有过的意气风发。
可是眼前的他不是那样的。他的眼神里有太多隐忍的痛苦,有太多的疲惫和煎熬,她看得到。
她的心里竟抽紧了,尘封的往事翻涌,微微的疼。她本以为,重见她的那一刻,他本应该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着她来求他,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那样才像是她一贯听来的那些关于舒王的事情里头他的样子。
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竟相顾无言。
李谊忽然看着她冷笑:“你也想见圣上?”
那些模糊的忧桑瞬间散去,念云只觉得一阵凉气从脚底升起。她点点头,却又觉得不妥,慌乱地摇摇头。
李谊走上前一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东宫现在急了是吗?是不是你男人叫你来的?”
她只觉得心跳似擂鼓一般,背上冷汗涔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李谊,眼睛血红,仿佛嗜血的刀锋。他手上力道很大,像是随时都会把她的下巴捏碎。
她颤抖着声音道:“是我……我自己来的。”
李谊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