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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云想了想,拿了五色帛,转到卧榻后面,脱去袄裙,解开裹胸,将那五色帛在贴身缠了一圈,当作亵衣穿在了里面,用裹胸的带子系紧,然后再把衣裳一层一层穿好。
再走到皇上面前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来她身上多穿了一件。
皇上拉她坐在身边,道:“你再同朕多讲讲桃卓吧,朕想听听,她那些年来,过得可好?”
念云便坐在他身边,絮絮地讲起在扬州的往事。讲到她喜欢煮不放其他佐料的阳羡茶喝,讲到她闲来无事新手抚筝弹琵琶,讲到她喜欢在衣摆上绣渐渐飘落的桃花,皇上嘴角总是含笑的。他说,果然是她,老样子,同当年一点也没有变。
他又感慨说,自她走后,他心里愧疚不安,又三番两次的差人去扬州想接她回来。但她不肯,说什么都不肯,也不许他安排来照顾她的人留在身边。以致于数十年来,竟没有了她的消息。
他以为这一生再不会听得见关于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在他病笃的时候,还能有一个熟悉她的人来讲一讲她,叫他再好好地回味一遍年少的往事。
他这一日精神是极好,说了许多的话。念云也就陪着他,顺着他说下去。李谊等得久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去看这祖孙二人。见他们聊得欢,他站在门口,站了许久,竟有些泪盈于睫,不愿相扰。
念云在寝殿里待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李谊看皇上实在有些累了,才走过去,替他拉好被子,道:“父亲龙体要紧,该歇了罢。”
皇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念云,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仿佛心里有无限的遗憾难以言表。良久,点点头,由着李谊扶他在榻上倒下。
念云在皇上的榻前跪下,磕了个头:“陛下,臣女……告退。”
皇上没有再看她,微微一抬手,算是许了。
走到大殿里,果然有两个宫女过来,仔细翻检她的衣裳,以防夹带了什么东西出来。念云大大方方地伸开双臂任由她们翻检,她们总不至于真的把她脱光检查,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皇上大约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下,李谊赶出来。
“木叶!”
她站在紫宸殿和含元殿之间那道长长的汉白玉石阶下,回过头来。
不过百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整个世界。
贴身穿着的那道圣旨,上面织着的金线硌着她的肌肤不太舒服,那一个一个血书的大字如烙铁般烧灼着她的身体。
她知道,只要今天她还能顺利地走出丹凤门,从此,他们二人,也许就生死两隔,也或许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面。
她不知道容许她走进去,究竟是李谊同情他父皇对一个女子爱而不得之心,还是仅仅只是他对她的一点残存的情意。
终究,她是要背叛他,在这关键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的。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石阶,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石阶那么高,那么长,他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这石阶将永无尽头,穷他一生的时间,其实都无法真正走到她面前。
一个穿着盔甲的禁卫军首领从含元殿跑出来,跑到他面前,低头行个礼:“殿下,她是东宫的人,要不要先扣押?”
李谊挥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首领却是不甘:“殿下!”
李谊看着他,长叹一声:“下去吧!”
那首领无奈,只好按一按腰间的宝剑,无声地退了下去。
念云抬头看他,他眼里涌动着无数的情绪,可是又隐藏得很好。再看,似乎根本就平静无波。
他走过来,缓缓地抬起手,温柔地替她把镶着一圈貂毛的兜帽戴好,替她把脖子前兜帽的带子系好。他做得那样认真,像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宝物。
这一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了他和她两个。
每一次都觉得是诀别,虽然每一次都不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此生相见的次数一次少于一次,说不定那一次,就真的,死生不复相见。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看进自己的眼里。终于,他收了手,“你走吧!”
那个夜晚,静谧的长街,他也是这样放手让她走,她含着泪说,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于是他就真的潇洒地跳上马车,绝尘而去,竟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想回头,可是,回头,眼泪就一定会落下来。一旦回头,他一定再也舍不得放手。
这一次,轮到他目送她离开。念云最后看了一眼他沧桑的面容,眼里的泪几乎掉下来。
“保重。”
她很快地转身,提起裙裾,往朱雀门的方向跑去。她感到自己的银红色披风飞扬在风里,感觉到松花绿色的裙裾灌满了风,像一只鼓鼓的帆,即将远航。
她似乎听见自己的眼泪落在雪地里,开出一朵一朵灼热的桃花,她不忍回顾。
一直跑到了丹凤门口,守门的卫兵牵过她的马来。她接过缰绳,站定。出了这扇宫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