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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不希望见到他们骨肉相残……”
念云端坐着,仍旧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理一理早已沾满血迹和污秽的衣摆,慢慢地坐好,勉强维持一点身为帝王的尊严与气度。
他的目光自案几上扫过,停在那一张他亲手题了诗,念云作了画,又被牛昭容的血迹所染的画纸上。
看了很久,他深深地叹一口气,从画纸上抬起头来,这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泪。
“念云啊,淳儿没有叫我失望……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照顾诸位皇子?”
念云从他的眼神里清清楚楚意识到,这是在托孤。
她略一沉吟,“只要他们自己不生二心,我必倾力护住李氏子孙。”
“好,好。”李诵似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沉重地一声叹息,身子往后靠去,“你回去罢,朕一个人静静。”
念云站起身来,微微屈身行了个礼:“如此,太上皇保重,念云告退。”
一路径直走出去,待走到沉香亭的时候,念云微微顿了一顿,命随从过去用龙池的水把手上脸上的血污略微清洗一下,随即便回了大明宫。
一顶肩舆刚进了左银台门不远,还没到蓬莱殿呢,半路上便见一个小宫女拦住了肩舆,道:“皇上在蓬莱殿等娘娘半日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同李淳说,这会儿叫他等着,是有点说不过去。
此时已经不能和从前同日而语,叫广陵郡王等她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叫皇上在这儿等着她,还等了那么久,且不说耽没耽误他的正事,光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宫女太监眼神儿就够杀了她。
她问道:“陛下可说找我有什么事么?”
小宫女摇摇头:“陛下没说。”
念云有些忐忑,快步走进大殿去,见李淳正在她常坐的罗汉床上靠着,面前的案几上堆着些奏折。她屈身行礼:“陛下!”
李淳抬起头来,眼里仍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柔柔的如一池春水,只笑着道:“你去哪儿了,朕等了你半日,索性把要紧的折子也搬到你这儿来了,边看折子边等你。”
念云咬了一会儿嘴唇,才小声道:“妾方才去了兴庆宫,瞧了太上皇。”
那宁静的一池春水顿时就被乍起的风吹皱,连着眉头也拧了起来。这时他一眼看到一旁正要躲着他的绿萝裙摆上似有血迹,连着念云身上也有血腥之意,眉头便拧得更紧了:“绿萝,那衣裳是怎的?”
念云连忙挡在前头:“方才出了点事,待妾稍后细细同陛下说,陛下且先容妾和这些奴婢去换了衣裳来。”
也不等他答话,便赶紧拉绿萝溜了。
过了片刻把手上脸上都洗干净了,换了熏过香的干净衣裳,才走了出来,把大殿里的宫人都遣散了,讨好地亲自端了茶点进去。
李淳仍旧在看折子。他如今是越发的忙,偏生有些老臣不知趣,明明三句话能交待明白的事,非要旁征博引,洋洋洒洒的写个万言书来。别说看折子,她是眼睛往那折子上瞟一眼,头就要晕了。
见她终于过来了,把那朱砂笔放下,问道:“太上皇可还好?”
念云微微颔首,顿了顿方道:“牛昭容殁了,是太上皇亲手杀了她。”
其实他的探子兴庆宫也不是没有,因此刚一出事,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大略听到些风声了。
念云又把在兴庆宫发生的事大致同他说了一遍。
李淳面上一哂,道:“便是她罪有应得,朕那情深意重的好父亲回头怕是仍然要后悔自己亲手杀了人。罢了,反正她也同牛家脱离了关系,不必追究了,仍旧按着昭容的品级治丧罢。”
念云应下,“如此,妾回头便去同礼部商议,必定不叫太上皇为难。”
李淳把手中的折子合起来,放到一边,又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那罗令则全招了,道是牛昭容遣人联系他的。今儿早上,杖毙了。”
他语气太平淡,说到“杖毙”也完全没有任何波动。正如她今日遭遇刺杀,七八个宫女并着救驾的老太监,还有牛昭容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她仍旧维持了镇定和冷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这大明宫里的他和她,心都已经慢慢的冷硬起来,手上也开始渐渐染上越来越厚重的血腥之气。
李淳站起来,拉起她有些冰凉的手:“念云,大殿里有些气闷,陪朕出去走走。”
念云自一旁取下他的披风,亲自替他系了,又拿了一件自己的豆绿色披风,同他走出大殿。
蓬莱殿出去不远,便是太液池,湖心有小岛,叫做蓬莱岛。
天色已晚,湖面上微微泛着雾气,念云忽然又想起了兴庆宫那老太监描述的龙池。
玄宗皇帝是个最懂得享受的帝王,那九个喷水的龙头,喷得烟波飘渺,水雾缭绕,贵妃一曲霓裳羽衣舞,李太白斗酒诗百篇,梨园弟子咿咿呀呀亮起歌喉,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李淳目光飘渺地望着蓬莱岛,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