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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扶香阁”。
    “公子,”无妄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这好像是妓院……”
    他知道,不需要他提醒。
    他的目光越过那牌匾,看见高高的小阁之上,一扇微开的轩窗。窗后,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了。
    “神君!神君!”
    男人们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将一个清丽的人影从那围屏后唤了出来。
    那却是个年不过十四五的少女,长发束成两股,结成时兴的舍卢人的辫子,一双眼睛轻盈地扑闪着。她朝众人敛衽行了个礼,丽容微晕,宛如月隐朝霞。
    这便是那个神君吗?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隐隐有些失望似的。
    然而那少女开口了,声音婉转如莺啼:“累各位久等了,神君已经候在这屏风后头,大家便出价吧。”
    原来她不是神君。
    心里明明有一瞬的放松,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无妄悄悄嘀咕:“西平京真是越来越没法度了,竟敢这样当街宣淫。”
    他稍稍侧过身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山泉在深夜里压抑地溯石而过:
    “什么是……当街宣淫?”
    无妄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虽然无妄不肯说,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词。他于是皱着眉头,听身边的男人突然激动地出价:“三十贯!”
    “五十贯!”立刻有人跟风叫起来。
    “八十!”
    “一百!”
    ……
    他又稍稍侧过身子:
    “无妄,我们有多少钱?”
    无妄连忙捂紧了褡裢,义正词严:“没钱!”
    “哦。”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听人们喊价。
    有个小摊贩喊到二百贯的高价,便没人再跟他争了。他喜滋滋地将钱点给那少女,满是麻子的脸上倒是端了十二万分的恭敬:“葫芦姑娘,您可千万替我美言几句……”
    少女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着屏风后面说了几句话,而后又转过身来,问那男人:“你现在,可以提三个问题。”
    “咦,”无妄好奇地自语,“原来不是……”
    “我能不能发财?”那麻脸已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神君您看,我在那边摆了快十年的煎饼摊子了,好歹有点产业,可是,我能不能发大财呀?”
    问话的音甫一落地,便像有一双大手突然抽去了这里的所有声音,所有的笑闹吵嚷全都消失了。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立时被身旁人的眼刀狠狠一削。
    然后,屏风之后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能。”
    清脆,响亮,毫不犹豫。然而却还是有几分稚嫩,两个字的末尾都带着轻微的颤音,好像蝴蝶停落以后轻轻收拢了翅膀。
    那麻脸听见神君这两个字的判词,有些沮丧,倒也并不十分难过,便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再劳神君给算算,我几时能娶到媳妇儿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哄笑起来。那麻脸摸了摸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没来得及回应,那屏风后的声音又响了:
    “明年。”
    这回,麻脸惊住了。
    半晌,他骤地反应过来,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谢谢神君吉言,谢谢神君!”
    “第三个问题。”那葫芦姑娘细声细气地提醒他。
    “哦,哦……”麻脸顿了顿,这一回,语气放得有些轻缓了,“我娘前些日子……我想问问神君,我娘还有多少寿数?”
    说出这话,他脸上便有些难受。然而这一回,那屏风后的人却也停顿了很久,葫芦姑娘看了一眼,对那麻脸道:“稍安勿躁,神君在起卦呢。”
    起卦?
    他的嘴角微微上勾了起来。
    很久以后,他与她常常说起:“隔那么多年第一次见你,你竟然号称在起卦。”
    她就臊得不行:“别寒碜我,我知道你是算卦的祖宗!”
    不过这一刻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对那屏风后的人又产生了一丝兴趣。他转过头,看向那煎饼小摊的贩子,其人面上黑气盘踞,而血气正渐渐隐退……
    “卦辞上说,母在父先。”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之后的人终于开口了。
    这一回,她说的话有八个字,错落有致,就如珍珠溅玉盘。他听得怔了一怔,反应了半晌,又稍稍侧过身子:
    “无妄,我怎么从未听过……这样的卦辞?”
    他这句话的声音略略大了一些。然而恰好,这时候万籁俱寂。
    身边立刻有人皱着鼻子骂他不识抬举,神君的判词,哪里是他一介凡人能质疑的?他下意识地想去反驳,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听见了一阵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那么多人在呼吸,可是他偏偏只听见了她的。
    夏末风轻,太阳懒洋洋地在九坊三十三院的屋瓦上打着滚。他怔了一怔,下意识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那扇屏风上,那姿势奇异的交欢男女。
    慵媚的眼波,微张的红唇,湿漉漉的长发,洁白修长的躯体……他什么都看见了,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眼光好像直直地穿透了围屏,而钉在了屏风后那个人的身上。
    葫芦姑娘忽然扬声道:“神君今日身体不适,只看一卦便算,各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