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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喊我少阁主。”
“那我喊你什么?”
宣宁拧着眉头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了却说:“随便你想喊什么。”
许久之后,苏小冬回想起她与宣宁在一起的日子,她果然只在这一日进入洞室时喊过他一声“少阁主”,后来她喊他,从宣宁喊到阿宁,称呼只越加温柔亲密。
后来苏小冬问过宣宁,为何执意于称谓,他的笑意里透出一点苦涩。他说,他是藏了私心的,他希望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是仅仅将他看做是宣宁,而不是鸾凤阁少阁主。那时的苏小冬已经听完了他此生的所有悲欢故事,见不得他再吃一点苦,再有一丝不快,只顾着赶紧去牢牢握住他的手,把头埋进他怀里,实在忍不住满心好奇,才撒娇问他,为什么是她?
宣宁靠在躺椅上,拇指轻轻摩挲着苏小冬的手背,笑着同她回忆起他们初初相识时的场景。她慢慢明白过来,她与他相识时,他便只是宣宁,她相信的,依赖的,喜欢的,都只是宣宁。
回到寒石院的那一日,宣宁并没有留苏小冬在洞室里待很长时间,他只是交代了她每日巳时三刻来找他取药,务必立刻送到双风居。宣宁显然体力难支,这一段话都说得断续勉强,强撑着将要交代的事交代完,甚至没留给苏小冬一点问候他近况的机会,便摆手让她出去。
而后一连三日,苏小冬都没见到宣宁,甚至连他交代的要送去双风居的药都是由阿秋转递到她手里来的。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小食盒,分做上下两层,上层是金丝楠木做的小木匣,翻盖处挂了一方小锁,不让人打开,下层用黄铜镂空做了个笼子,里头升了个小小的炭盆,温着上层装着的药。
这不是什么辛苦差事,苏小冬提着食盒走到双风居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光景,将食盒交给莫问便算大功告成。莫问接过食盒会先查看盒盖上的小锁,确定药物没有问题后,时而会随口问苏小冬一句:“你们少阁主还好吗?”
苏小冬没有多想,猜测这不过是莫问的客套,即使大多时候她并见不到宣宁,也随口客套了回去:“挺好的,劳莫先生记挂。”
莫问收了食盒进去,不多时,取走了药,又递了食盒出来。
苏小冬拎着食盒走到院子里有时会恰好遇见阿春推着明英出来晒太阳,她是喜欢热闹的性子,横竖一天里就只有送药这一件事要干,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遇见了便多会走过去热络地同他们打个招呼。大约是明英身子弱,又兼腿脚不便,极少外出,每每见到苏小冬,他都会兴致勃勃地邀她坐下来聊天喝茶,听她讲她游历各地的见闻,眼睛里闪闪发光。
在双风居,苏小冬也遇到了几回明细风。
与那回在寒石院不同,不发脾气的明细风显得温柔和蔼得多,她那一身红色衣裙落在苏小冬眼中也便不那样刺眼了,苏小冬是第一次见人穿着张扬热烈的红色,半跪在地上弯下腰将滑落到地上的两只细瘦无力的脚小心翼翼地托起,轻手轻脚地放到轮椅的踏板上,末了弯腰将滑落的薄毯拾起仔仔细细盖到明英腿上去。
若是有空,明细风也会坐下来与他们一同饮茶。她捧着茶杯看看明英,又看看苏小冬,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红扑扑的脸上尽是生机勃勃的笑容,映得明英也是容光焕发,明细风并不插话,只静静看着,末了笑着对苏小冬说:“若是不忙,便多来双风居陪陪英儿。”那语气神态,分明同她小时候哭闹家里没有兄弟姐妹陪她一同玩耍,母亲挨家挨户去找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来陪她时一模一样,竟叫她看出几分亲切来。
第19章 .
苏小冬日日进出双风居,渐渐与明英熟悉起来。她时而心血来(*▽*)潮给宣宁和阿秋做些糕点甜汤,也会给明英带上一份。明英在饮食上比宣宁要细致讲究,能尝出她在枣泥山药糕里加了几瓣玫瑰,尝出她用来调藕粉的水浸过桂花,比跟石头一样冷硬的宣宁要有趣生动得多。
每每明英尝出她藏在食物里的小心思,苏小冬总有酒逢知己的欣喜,欣喜之余又忍不住向明英抱怨:“你们两兄弟一点儿也不像,你能尝出花香果香万般滋味,他却终日躲在石室之内,我猜他恐怕连尝都未必愿意尝。”
明英给她沏茶,茶气氤氲下他的笑容分外柔和:“你亲手做的东西,小宁一定会吃完的。”
苏小冬不以为然:“兴许他再也不肯吃我递给他的东西,也说不准。”她与明英大约是鸾凤阁里最闲的两个人,几日之内她已经将自己与宣宁如何相识,自己又是如何阴差阳错地闯到鸾凤阁里的来龙去脉细细同明英说过,连她被颜韧之利用给宣宁下(*▽*)药的一节都没隐瞒,只是怕明英着急担心,将宣宁当时的伤情略去。
于是听见她这样说,明英便一脸正经地为宣宁辩解:“小宁不是小气的人,既然把你留在寒石院,便是信任你。”他看着苏小冬,揶揄笑道:“再说,你给他的东西,即便是毒药,只要你想让他吃下去,他便会二话不说给你吞下去。”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傻(*▽*)子。”
“他就是傻(*▽*)子。”明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从小就傻,别人对他好,他便觉得人家是好人,也不去深想别人为什么对他好?被骗了几次之后学乖了,索性便不要别人对他好了,可如今他却放下戒备愿意承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