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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现在下也不知旁人家给的工价多少,只好先点头附合。
次日,苏瑾记挂着去当铺打货的事儿,早早的起了床,叫梁小青给她梳了极简的发式,特意换了身淡青色半旧衣衫,并一双合脚舒适的鞋子。
极快的用过早饭,将将常氏准备好的包袱皮收拾好,拿到车上坐定。单等苏士贞收拾好,一起去当铺打货。
苏士贞袖了银子,出了正房,一眼瞧见她这副模样,失笑摇头,一面上车,一面道,“不是与你说明日才带你去,今儿怎么就粘上了?”
苏瑾呵呵的笑着往里挪了挪,并不答话。反正她打定主意自今儿起,要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经营之上,而苏士贞口风已经松动了,她没有再等的道理。
梁富贵看着一副打定主意要赖着跟去的苏瑾,也摇头失笑,等父女二人都坐稳,赶着驴车出了院子,一路向新城奔去。
归宁府的新城在老城的西南方向,出了梁家巷子向西行,车行大约三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老城西门。此时处因与新城相交,已显出比苏家那所居那片热闹了许多。
出了西城门,便是一条长约里许的宽阔繁华商业大街。街道以青砖铺路,街道上打扫得十分洁净,在太阳照射下,被行人磨得光滑的青砖,微微反射着金黄的光。
街道两侧店铺临立,各色布招子随风飘展。一路行过,各式各样的匾额在眼前一一闪过,有古玩珍宝、金属器皿、粮食、木材、布庄、兑银店、客栈、酒楼等等,苏瑾只觉自己的眼睛已用不过来了,左顾右盼,满眼新奇。比个真正的土包子进城还要土包子。这样繁华密集的商业区,即使在前世,也足以让人感叹不已。
苏士贞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笑了笑,抬手指向西北方向道,“那儿边有个牛市街,店铺亦有不少。以钱店和杂货店居多。那儿的杂货铺子零售兼供货给其它铺子,咱们家大部分的货物都是自那里贩来的;沿河再向西行,到小闸北岸,有许多绸缎行,大多是零剪了出售地,也有几家知名的金珠宝饰店铺。西北角处,还有好些个碾房、磨房、油坊。还有加工毛皮、竹子木器的店铺,都是坊铺合一,后院做坊子,临铺的房子改作铺子卖货,生意十分的红火……”
苏瑾一边听着他的解说,一边盯着临街的铺子看。此时,刚到辰时正,街边的铺子大多都刚刚打开店门,一些个青布包头,身形伶俐的小伙计,打扫地打扫,擦匾额的擦匾额,繁忙而有朝气。还有那些刚开打开店门的铺子,随着厚重的门板一格一格被挪开,里面各色商品显露出来……这样繁茂的商业,让苏瑾突然有种跳下驴车,从头狠狠逛上一番的冲动。
正想着,突然目光触及一个黑底金字的超大匾额,不觉“咦”了一声。
苏士贞正说得起劲儿,被她打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清匾额上的字迹,了然笑道,“瑾儿也听人说过孙春阳南货行?”
苏瑾直直盯着那匾额,连连点头,心情如见了前世的好朋友般激动不已。孙春阳南货行的大名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是前世商业课程中最最经典的古代商业案例。一个宁波读书学子因久考不中,愤然弃文从商,以杂货铺子起家,只用几个月时间便兼并了左右相邻的两家铺子,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但铺子扩张的极快,更是独创了一套孙氏经营模式。这位久读书不中的学子,大概将他的满腹愤慨都发泄在商业经营之中,竟然将铺子按照县衙所司之事分为三班六房的办法,将所经营的货品也分为六房。县衙门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而孙记商号则有南北货房、海货房、腌腊房、酱货房、蜜饯房、蜡烛房等。并且分柜摆货,开架以仓储的方式进行销售。顾客看好货后,可在统一的付款处付款,取得提货凭证,然后到各货房领货。
苏瑾记得当时讲商业课的讲师甚是激动的说道,人们都认为超市是从国外传入的经营方式。实际上,超市这样的开架摆货、仓储式的陈列方式,在明代的苏州就已经出现了,直到清中叶以后,仍然延续。说的就是这位孙春阳所创办的南货行!只可惜,孙氏商号最终毁于太平天国的战火之中。
苏瑾在脑中搜索着她所能记得的关于孙氏商号的所有记忆:孙氏商号创始于嘉靖年间,至此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孙春阳老先生应该早早过世了,现下经营的不知是他的第几代的孙辈,也不知道现下是不是还是按孙老先生创办的模式经营,有没有什么新的创举?这种种问题,让她产生莫名的兴奋感。
“瑾儿?!”苏士贞将她激动的神情看在眼中,大为奇怪,“在想什么,想得双眼如猫儿见了鱼儿一般放光?”
“啊!”苏瑾回神,轻叫一声,这才意识到驴车已离孙氏商号有三四十步之遥,忙收回目光,向苏士贞歉意一笑,摇头,“没什么啦爹爹。只是听女同学们说过,孙记商号也是以杂货铺子起家的,我便想着咱们家也是经商杂货铺子地,什么时候能如孙氏商号一般发展成为这般的大商号……”
“哈哈!”苏士贞微愣,既而大笑。转回头看愈来愈远的孙记商号,虽然苏瑾的话在他看来如同痴人说梦,却不禁为她的这份心性而感到快意,眼中满是愉悦,“我的瑾儿倒是个有大心思地!只是这孙氏商号已有百余年,深得老百姓的信赖,他们现在经营的货物早已不是当初的杂货铺子里的货品了。南北新奇货物应有尽有,只要你想得到地,在这里十之有九便能买到,单是货仓里的存货,便有数万两。我们家何时能到这种地步?另外,莫说我们家无财,便有许多有财地人家,开间比孙氏商号更大的货行,生意却不及孙记一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