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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酒壶几乎被捏碎,他一手撑在窗台上, 一把将壶从窗口掷了出去。
雷光一闪,地面上一片瓷片碎渣。
殷铮双手捂着自己的头,眉间深深拧着。
又是一串雷声,朦胧雨帘中似乎走出一个身影, 站在院门处,手里擎着一把青色油纸伞……
“阿兄!”雨声碎了那声呼唤。
“妙意!”殷铮喃喃叫了声, 盯着那身影。
蓦的, 他两步去了门边,推开门跑了出去。
大雨滂沱, 砸在殷铮的身上,他怔住脚步, 像一具石雕般愣住,动也不动。
那柄油纸伞赶紧撑在了他的头顶, 面前的少年一脸担忧,眼神中又带了些畏惧。
“阿兄,你怎么了?”殷平问,他身量还小,只能尽力翘着脚。
整把伞倾向了殷铮身上,殷平大半个身子露在雨中。
殷铮眼睫上滴着雨滴, 水从脸颊滑落,聚在下颌处低落下去。雨太大,一瞬间便浇了个透,就像不久前在沧江堤坝,源源不断的洪水冲来……
“你来做什么?”他扫了眼殷平,这个打小就不喜欢的弟弟。
殷铮听过传言,他们兄弟俩天生相克,最终只能活下一人。
明眼人都知道,殷平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也基本不敢跑到殷铮面前找什么存在感。
“我,”殷平较少与殷铮说话,嘴巴有些磕绊,“我知道阿兄来京城了,便来看看你。”
“看我?”殷铮心里针扎的一刺。
从殷平手里拿过雨伞,殷铮持稳,为殷平遮去头顶。这是沈妙意心里最疼爱的弟弟,淋坏了,她会难受的。
“进屋吧。”殷铮道了声,一声响雷让他的话变得模糊。
殷平忙不迭的点头,眼睛亮亮的。
黑暗的屋中点了灯,侍者端了茶水糕点上来,一样样摆在桌上。
殷铮坐与主座,身子侧着,一只手轻揉太阳穴,眼睛一抬,就看见殷平悄悄投来的目光迅速垂下去,跟只小狼狗似的。
“你的学业可还顺利?”殷铮问,曾经他答应过的,会帮她照顾好殷平。
“先生教得好,只是我有些愚笨。不过阿兄放心,平弟会很努力的。”殷平赶紧回道,心中莫名升起紧张,大舅舅考他的时候,都没这样紧张。
殷铮嗯了声,喝了口茶想要缓解头痛:“缺什么你就说。觉得沈家住不惯,就搬来宣园吧!”
他又看了眼殷平,竭尽全力的在人脸上找着那女子的痕迹,可是根本不像,没有一处相似。却也是极少的,能和她产生联系的人了。
“阿兄,我听说你的事了,治理洪水有功,我的同学都称赞你是大英雄。”殷平说着,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自豪与崇拜。
殷铮倒是没在意,那些本就是他该做的。殷家的基业,再怎么样他也会守住,甚至更加壮大。
只是心中可惜,没有她站在身边,同他一起看。
直到风雨停歇,殷平才起身离开,少年心境,难掩心中喜悦,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自出生以来,他第一次和阿兄这样说话。
。
东番,青山镇。
已是深秋,风中多了凉意。
秦嫂往沈妙意身上披了一件厚衫,叮嘱了两声,便进去伙房烧饭。
“这孩子的生辰倒是小,算着是腊月的,紧赶着出来过年吧?”紫檀树下,白衫男子掐着手指,阳光透过叶丛,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脸上。
沈妙意如今行动已有些笨拙,坐在小木桌前,手里整理着草药,根根玉指白嫩如葱。
“其实很感激先生,没有你,这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她没有生养过,如果不是小川提醒,说不定也没当回事儿。
还有两人之间的交易,一颗还元丹换自由,其实终归是小川那边要做的多些,一步步的都要算计好,哪一环出错,便全部完蛋。
小川拖了把小凳子,坐在小桌另一端,看着沈妙意脸上的伤疤:“我娘说,你以后想做香料和药材的买卖?”
“是,平头百姓的,总得要有一个生存的活计,想着慢慢一步步来。”沈妙意点头,眼角带着温柔的沉静。
对于现在,她没有抱怨过,总觉得事情会越来越好的。有一项自己喜欢的事情,又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周遭的人对她友善可亲,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小川抓起一把药草:“可以去试试,那我在都城给你留意一间铺子如何?”
“铺子?”沈妙意手下动作一顿,“先不急,等明年再说。”
小川也不再坚持,视线在那灵巧的手上一扫而过。他以前不知道,殷铮那样一个人为何会对沈妙意如此执着,甚至用尽各种手段锁着她。现在他大概知道了,眼前的女子身上有一股独有的沉静。
只是听着她轻轻地说话,便会觉得美好。
“哥,”桃谷从伙房里出来,嘴巴里咬着一颗包子,手里的碟子塞去小川手里,“可好吃了,你尝尝。”
“啧啧,”小川嫌弃的皱了眉,接过碟子,“你瞧瞧你,一点形象都不注重,哪像个姑娘家?”
桃谷咬下包子,一侧腮帮子鼓起,眼里有些委屈:“我一直都是这样,你怎么今天嫌弃我了?”
说着,还不忘嚼上几口,好吃的眯了下眼睛。
“嫌弃你,我当初就把你丢在桃花谷了,还捡回来让你气我?”小川敲了下桃谷的脑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