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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为巴图的儿子,乌日苏清醒地看到了一切。
也清醒地知道,比起父汗的皇图霸业,他的性命不值一提。或说,在更为久远的过去,他就已经知道,父汗不喜欢他。
兀良汗人以勇猛为荣,以骑射功夫为强,巴图却以乌日苏体弱多病为由,不让人教他骑射武艺,只学一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东西。
二皇子来桑才是父汗属意的继承人。
来桑的母亲是兀良汗大妃,而他的母亲是一个来历不明、去向不明的女子。祖父阿木古郎尚在人世时,父汗怕被责骂,也为了避免落下一个薄情寡恩的骂声,对他还算不错。如今祖父去了,谁还管他?
乌日苏眼圈潮湿,慢慢起身走到赵胤面前,深深行礼。
“两国开战,乌日苏既为阶下囚,自当由大都督发落。大都督勿存善念,请按原先约定,取乌日苏首级挂于卢龙城楼,以慑兀良汗大军。”
赵胤抿着唇看他,看不懂他是什么想法。
好半晌,他从棋筒里捻起一颗黑子,皱眉沉思,轻轻落下。
“我可以饶你一步,助你脱困。”
乌日苏微惊,抬头,“大都督这是何意?”
赵胤道:“我下棋从来不为赢棋,只看盘中大局。”
乌日苏愣愣看他,“大都督……”
赵胤扭头,叫来朱九道:“去告诉霍副将,本座今夜要与乌日苏王子通宵手谈。营中诸事,可由他自行定夺,不必来告。”
这就是相当于告诉晏军诸位将领,明早的卢龙城楼,不会出现乌日苏王子的首级了。
朱九拱手:“是。”
————
战时的晏军大营,分外紧张。
从大营门口到将军营帐,几道关口,几道口令。
朱九匆匆进去找到抚北军副将霍九剑,转达了赵胤的意思。
霍九剑身高足足九尺有余,满脸虬髯,是个火炮的性子,闻言,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不杀了,俺刀都磨好了,就不杀了?”
朱九心里有点好笑。
一开始,他就知道大都督不会杀乌日苏。
大概也只有霍副将这样的莾将军真的相信大都督会把乌日苏的人头挂在卢龙城楼上吧?
朱九垂目道:“霍将军,大都督是这么吩咐的。”
霍九剑揪起眉头看看他,摆手,“晓得了晓得了。去吧去吧。不杀就不杀,哼!”
在朱九转身时,霍九剑又道:“谢放和白执回来了,在找什么人,问俺俺也不知,你快去看看。”
朱九一愣,拱手:“多谢霍将军。”
在晏军大营,锦衣卫有一处专门的营房,赵胤和一群亲卫就住在这里。
今日秦洛当值,朱九走过去,这厮就朝他挤眉弄眼。
朱九一脸不解地问:“何事?”
秦洛歪了歪嘴,小声道:“谢放和白执在里面。”
在里面很奇怪吗?
朱九看他挤眉弄眼的暧昧表情,皱起眉头,一拳砸过去,“你他娘的咋不变个娘们儿?是非精。”
朱九推门进去,当即就想退出来。
房里掌了灯,明晃晃的灯火下,谢放满脑门的冷汗,垂头丧气地站在白执面前,一副认打认罚的愧疚样子。
白执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换往常,朱九并不会觉得这样有何怪异。
大概是那日在大青山看了个“亲热现场”,再看这两个爷们儿,他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臊,更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突然理解了秦洛。
站在这里不安,退出去又打脸。
朱九犹豫这一瞬,被谢放看到了。
“朱九。”
逃是不能逃了,朱九大大方方走过去。
“回来了?你俩在说什么?”
顺意一问,话落,看谢放涨红了脸,朱九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嫌自己话多。
他换了话题:
“白执,你怎么也回来了?阿拾呢?”
白执转头瞪他一眼,朱九哑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你们聊,我出去,我不该进来行了吧?真是。”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大家就尴尬了。
谢放赶紧唤住他,叹了口气,“我在跟老白道歉。”
白执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能吼,“老子哪里老?你他娘的几岁,我几岁,心里没数吗?”
谢放:“……”
就是那么一说,怎么就炸了?
“兄弟,玩笑话何必当真?”朱九钩住白执的肩膀,把他转过来,笑盈盈地为谢放打圆场。
“你要是不服气,亲回去。要是亲放哥还不解气,你连我一起亲得了。”
白执:“滚,谁要亲你,恶不恶心?”
朱九点了点自己的脸,“来啊,是兄弟,不说二话,甭客气。”
“去你娘的!”白执一巴掌推在他脸上,想把他推开,朱九拉下脸,嬉皮笑脸地箍紧他手臂,顺势曲膝顶他腰窝,把白执气得大为光火。
“站着说话不腰疼。”
众目睽睽之下被非礼的人是他。
像个娘们儿一样被人压住反抗不得的人,是他。
这脸丢大了,他往后怎么做人?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谢放见状,沉声:“别闹了,再闹罚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