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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赵胤,参见太子殿下。”
殿内的赵云圳还被陈宗昶绑在椅子上,闻声激动地道:“阿胤叔来了,定国公,阿胤叔回来了。”
陈宗昶慢慢走过来,一言不发地蹲在他的面前,神色凄厉。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微臣方才的话?”
赵云圳怔怔看他。
陈宗昶低眉,声音突然沙哑。
“太子殿下,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赵云圳看着他不说话。
陈宗昶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痛声道:“陛下可能已经薨去,赵胤要扶太子登基,臣不得不从。太子本就是太子,总有一日会是天子,臣对此没有疑义,臣只怕你对赵胤言听计从,任人操纵……”
说到此处,陈宗昶似乎悲从中来,双臂扣住赵云圳的胳膊,重重低下头来。如此高大的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哽咽起来,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
“陛下,陛下啊,先帝,先帝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赵云圳被他情绪感染,默默安静下来。
“定国公,我不会的。”
陈宗昶猛地抬头,赤红眼看他。
赵云圳道:“我尊他敬他,皆因他可尊可敬,若有一日,事实并非如此。我怎会昏聩至此?”
一个小小孩儿能说出这番大道理,竟让陈宗昶忘了伤心,呆呆地看着他。
赵云圳道:“定国公,不论如何,眼下我能倚仗的人,只有阿胤叔,你说呢?”
孩子的淡定感染了陈宗昶。
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天真的是他。
赵家人,有哪一个是傻的?
太子比谁都清楚目前的局势,九岁的他,除了倚仗赵胤,又能如何?
“如此,甚好。”
陈宗昶抹了抹眼泪,将捆绑赵云圳的布条解开,“去吧。”
赵云圳眉头微皱,往外奔了出去,跨过门槛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垂头而立的陈宗昶,后退两步,又大步飞奔出去。
“阿胤叔!”
孩子从殿中奔出来,猛地撞到赵胤面前,看他跪在地上,赵云圳愣了愣,弯腰将他扶起。
“阿胤叔,我父皇的伤如何了?”
赵胤平静地看着他,缓缓道:“陛下尚未苏醒。”
不知为何,赵云圳心里那块大石头突然就落下了。
方才陈宗昶说的那些话,并非完全没有入得他的心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有这样的可能。
尤其从魏州到来后,他的心思早已动摇——
听了这话,他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一把拉住赵胤的手。
“走,我们去看父皇吧。”
“不可!”赵胤看着他,皱眉道:“陛下伤重,太子殿下必须坐镇宫中,代陛下监国。”
赵云圳噌地瞪大眼,“我?”
他只有九岁。
如何代皇帝监国?
群臣哪里会听他的话?
赵胤低头,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冷冷地道:“有臣在,殿下不必害怕。有谁敢不听殿下的话,臣便让他尝尝绣春刀的味道!”
赵云圳惊了惊,眉心紧锁,仰头望着他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赵胤淡淡道:“下旨,彻查叛党。”
赵云圳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内殿的门后,陈宗昶默默地站立着,一言不发,李明昌和皇贵妃亦是低头而立。
太子监国,一般是皇帝出行或者不方便处理国事等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在历史上并不少见,但是眼下这般情况,却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怀疑。
即便赵胤亲自拿下了魏州,也不能说除夕之事就与赵胤无关。
而魏州在乾清宫酿出的血案,也确实让赵胤百口莫辩。
于是,他便不再辩了。得到太子的旨意,派重兵把守住良医堂,不让人探视,也不让人接近光启帝。
时雍看着他这般做派,内心唏嘘。
反与不反在旁人眼里都已经是反了,与其费尽口舌向人解释再授人以柄,不如顺水推舟牢牢将皇帝和太子攥在手心,才是赵胤眼下唯一活命的办法。
要不然,一旦让人有机可乘,说不定阶下囚就是他了。
谁会相信,锦衣卫作乱,与锦衣卫指挥使无关?就算赵胤把罪责全部推到魏州的身上,也无非让人觉得,是他随便找出来替他背黑锅的人而已。
魏州是他的亲信,心腹,是他亲手提拔的镇抚使,魏州一向唯他马首是瞻。如今皇帝生死未卜,小太子监国,赵胤无疑已是大晏权势最大的人。他这个看似受益者的人,辩解说背后主谋不是他,何人会信?
满朝文武,王侯公卿,无数人目睹了除夕之变。就算赵云圳信任赵胤,又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在世人眼里,太子只不过一个傀儡而已。
无疑,赵胤想置身事外,绝无可能。
这一局,看似赵胤大获全胜,但时雍心里却十分清楚,他是被逼到这一步,不得已。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除了光启帝活过来,几乎无法可解。
飞雪连天的京城,仿佛被一块如若浓墨的幕布覆盖,不见天光。而这一块黑色的幕布——就是赵胤自己。
人们口口相传的是除夕夜的晚上,光启帝丧命于他的暗箭,太子殿下受他胁迫,整个京城都在赵胤的锦衣铁蹄碾压之下瑟瑟发抖。宫里宫外,赵胤的名字便如同恶鬼的符咒,令人一听便浑身发寒,便是连三岁的爱哭小儿,一听“赵胤来了”,也能立马噤声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