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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一手培养的人,与先帝竟是越来越像。”
    良医堂已经加派了人手,目前由谢放负责。今儿一早,赵胤便将谢放从诏狱放了出来,原本他是要谢放回去休息两日的,但是谢放不肯。
    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放很明白赵胤需要用人,要自己人。良医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若是让旁人来护驾,连谢放自己都无法放心。
    赵胤默许了他的举动。
    或许是杨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赵胤心里扎了根。在谢放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站到面前时,赵胤问了他一句话。
    “谢放,你可怨我?”
    谢放摸了摸还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子,眉头一皱,“怨什么?”
    赵胤抬头,“明知你是清白的,没来救你。”
    谢放眉头锁紧:“爷自有爷的打算,属下不会过问。属下只用安心等候便是,这有什么可怨?”
    说到此处,他反而有些愧疚,脑袋垂了下去。
    “都怪属下办事不力,给爷带来这么多麻烦。若非我闹的这事,魏镇抚恐怕也不会生出二心……”
    赵胤摆手,“与你无关。”
    谢放抿着嘴巴想了片刻,“那属下去安排防务了。有属下在此,爷放心自去。”
    赵胤朝他点点头。
    看着谢放离去的背影,他坐了许久,握住扶手的掌心也越发地紧。
    魏州、谢放……
    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哪一个不是过命的交情?
    赵胤尚且记得大青山遇事时,魏州带着圣旨来为他解围,甚至还记得多年前,魏州替他挡过的那一箭。
    也许,在他当年看着魏州将箭头从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淋地拔出来那一刻,便已埋下了今日的伏笔。
    ……
    时雍扒了几口饭,便披上风氅走了出来。她发现,良医堂今日的气氛与往日大为不同。伙计们看到赵胤便会自觉地低下头,时雍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甚至能看到他们紧张地抓裤筒、挠手心。
    人言可畏。
    对赵胤的畏惧已成了人心里的魔障。
    一个杀人如麻的反贼头子,一张冷漠无情的脸。时雍瞥赵胤一眼,心里忖道:赵大人妥妥的大反派人设啊。
    唉!
    时雍跟在他后面,正准备上马车,“大反派”就朝她伸出手。
    时雍看看赵胤的脸,再看看他修长厚实的掌心,慢慢将手放上去,俏生生一笑。
    “多谢大人。”
    赵胤将她拉上去,一动不动,时雍这才发现大黑不知何时睡在车上了。
    它还是老样子,懒懒地趴在那里,将脑袋朝着她和赵胤,不爱动弹,偶尔睁一睁眼,看看他们,又闭上。
    “一到冬天,这狗可懒了。”时雍笑盈盈地说着,挠了一下大黑的耳朵,看它耳朵动来动去,故意逗赵胤开心,可隔了片刻,她却听到赵胤沉沉的声音,
    “你同大黑过了几个冬?”
    时雍手臂一僵。
    “一个呀!”时雍笑开,飞眼瞄他,“别说狗了,连人都是,一到冬天就恨不得钻被窝。”
    赵胤看她一眼,目光微深,没有再问。时雍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这一小心说漏嘴的事故可不要再犯了。
    吓人!
    果然是恶魔,一句话把她吓个半死。
    ————
    天空又开始飘雪,这个正月似乎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锦衣卫自上而下的官员将校们,却无法像往年一般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
    魏州出事,锦衣卫定然要大换血,如今私底下各种猜测和钻营多不胜数,人人都想借此机会得到重用。
    可尴尬的是,赵胤最信任最亲近的那些人,无不折在了这次的“谋反一事”中。就连锦衣卫藏在羽林、金吾等其他卫所的探子都暴露了,形势极是难看。
    风云际会,朝堂上下暗流涌动,锦衣卫里人人觊觎高位,各有各的小算盘,当真是一团乱麻。
    诏狱的甬道很长,幽深,寒冷,灯火永远暗淡无光。时雍跟着赵胤往里走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走在阎罗大殿的感觉。
    很明显,锦衣卫里的人对赵胤的惧怕不仅不比民间百姓少,甚至比民间更甚。
    因为新一年到来的时候,诏狱里关押的人里,最多的便是锦衣卫。
    从镇抚使魏州到千户谭广,再到五军营千户邬霍,但凡与除夕之事有关的人,全部都看押在此,而且,此事远远没有了结,除夕那夜到现在,锦衣卫在马不停蹄地自查、互相指认、缉拿刺客,甄别乱党……
    于是,不停有人被送进来,且全是自己人。
    这个局势,时雍看得都头痛。
    一个强大的组织,是敌人打不垮打不散的,从来都是内部先腐烂再被人蚕食。不得不说,先搞东厂,再乱锦衣卫,全是借力打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局棋当真精巧!
    “大都督。”盛章从甬道那头大步走过来,朝赵胤拱手行礼,眼神极是紧张,“今日入狱者,全都编在甲字、丙字,丁字,庚字房。”
    盛章是主管诏狱的千户,短短一日抓了这么多人进来,他忙得额头冒汗,走路都有点飘,更可怕的是,他也像其他锦衣卫一样,看到赵胤便有点害怕——怕被怀疑。
    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赵胤自然也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