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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衣服较厚,她腹部处难掩隆起——
一看谢再衡那副僵硬又尴尬的表情,时雍便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广武侯府的嫡小姐陈香苋,谢再衡入赘的那户人家的小姐。
世事如棋局局新!
几个月过去,原来陈香苋已经有孕,谢再衡要当爹了。
四目相望,说来话长其实时间很短,时雍只看了谢再衡一眼,目光便冷冷从他脸上掠过去,望向了迎上来的沈灏。
“阿拾,快去看看我夫人是怎么回事,都几个时辰了,怎地还是生不下来……”
沈灏给时雍的印象一向是水波不惊的稳重模样,说话做事极为谨慎,这般急切紧张又徬徨,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时雍望了望他额门渗出的冷汗,点了点头,拎着东西往内室里走。
软椅上的陈香苋看着时雍的背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愣了愣神,目光又望向谢再衡,冷笑一声。
“她就是宋阿拾?我说你那双眼睛怎么都不会转了呢。”
那语气有几分尖锐,散发着浓浓的不悦。
时雍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打了帘子便走了进去。
在来沈府之前,时雍还真的不知道沈灏和广武侯府的关系,而这桩官司确实外间所知的人也不多。
上一任广武侯陈景是先帝永禄爷的左膀右臂,曾封宣武将军,后来在领兵南下平乱的途中,夫妻双双殉国,只留下一个女儿陈岚。
先帝不忍广武侯一脉断了香火,这才从陈氏宗亲里选了一个子侄辈的人,过继到陈景的名下,传香火。
这个人便是广武侯陈淮。
陈淮原本有三兄弟,他年岁最小。
而沈灏娶的这位陈夫人,便是陈淮原生的那个老陈家人,与陈香苋算是堂姐妹。
两个陈家的人平常并不经常走动,但陈淮得了“泼天的富贵”,也没有忘了本家,该帮衬的时候,也会帮衬一把。
今儿陈香苋便是奉了父命过来帮衬堂姐一把的。
只是,她侯府千金,往那里趾高气扬地一坐,哪里又需得她帮衬?
内室嘈杂声声,谢再衡看着陈香苋那张拉得老长的脸,听着她冷嘲热讽,一时间心乱如麻,明明郁气满腹,怒火中烧,还得强装平静,小声相哄。
“都过去的事了,不值得娘子动气,仔细伤了身子。”
陈香苋是极喜欢谢再衡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硬逼着父亲向皇帝要人,将谢再衡从牢里捞出来。
可是,陈香苋生性高傲,服不来软,越是喜欢一个人,便越是不平衡,哪怕肚子里都揣上谢再衡的孩子了,仍然三天两头为了过去的事情闹情绪。
“我若伤了身子,你更加高兴才是,终于可得自在,也没有人再拘着你,你就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了……”
她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顾虑是在沈府,也不顾别人的颜面。
谢再衡本是一个赘婿,在广武侯府低头一等,出了广武侯府还被她压一头,又气又急却不能与她当场争吵,一时间,他气怒攻心,胀红了脸,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般看我做甚?无话可说了么?这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见着了,便心痒难耐了是不是……”
沈灏听不下去了。
“要吵回去吵!”
沈灏冷着脸转过来,看着陈香苋,又不屑地瞄了谢再衡一眼。
“这里是沈府。二位都是体面之人,别叫大家难堪。”
人家的娘子在里头生孩子受煎熬,他夫妻两个在外间吵嘴属实不好看,更何况,堂上还有沈府的老太君,老太爷和几个姑嫂,平白让人看笑话。
陈香苋看堂姐夫发了火,抿了抿嘴巴,哼声坐回去,摸着肚子盯着谢再衡。
谢再衡把头撇开,朝沈灏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施礼。
“我去更衣。”
……
时雍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她的注意力全被产妇吸引过去了。
在她到来之前,这位沈夫人已经几近晕厥过去了,满脸潮红,额头发汗,嘴里小声地叫着“相公”,气若游丝,一只指甲生生被她在床板上抠断了。
“这胎太大了,生不出来呀。”
一个稳婆为了让她分娩顺利,拿了剪子便要为她拓开产道。
时雍一看这把剪刀就没有消毒,可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伴着沈夫人痛苦的一声惨叫,她身子突然痉挛几下,人便没了动静。
稳婆不停地拍沈夫人的脸。
“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快!看到孩子的头了,醒醒……”
时雍走过去将稳婆拨开一个,只见沈夫人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痛昏过去,胎儿的头部露了出来,但是脸上一片青紫,分明有些缺氧的症状。
搞不好要一尸两命!
时雍打开药箱,掏出银针来。
那稳婆一看,急吼吼地说:“你在做什么?会不会接生?”
时雍回头冷冷看她一眼,“我是刘大娘的徒弟,你说我会不会接生?”
刘大娘在顺天府地界上名声极大,可以坐稳婆的头把交椅。
那二人一听,态度好了许多。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孩子拽出来呀,孩子再不出来活不成了……”
时雍瞪她一眼,“那大人的命便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