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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音长公主最多三日便会来良医堂探望赵炔,偶尔遇到,她还会同时雍说说话,因此,时雍对此倒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时雍看了看手上的医术和织锦锻包,想了想,将它压在马车垫下,然而吩咐予安看牢了,这才下车。
    “姑姑!”
    听到唤声,时雍心里一惊,侧过头去就看到了白马扶舟那张清俊的脸。
    他毫不掩饰眼里森冷的寒意,目光飒飒地落在时雍的脸上。
    “怎么几日不见,姑姑就瘦成这般模样了?”
    这人言语温柔,长得优雅俊美,可话里的尖刺几乎快要随声音刺到她的面门。
    看来东厂眼线也是厉害。
    这分明就是讽刺她许久不见赵胤,思念得消瘦了。
    时雍知道他记恨着自己,过往那些恩怨并没有因为他恢复厂督一职而化解淡去。
    鉴于上次差点被他卡脖子掐死,时雍又对掐喉有深深的痛意,不欲与他纠缠,只当没有听到他话里有话,福了福身,问一声厂督安好,便往良医堂走。
    “姑姑要进去,心里最好有个准备。”
    有个什么准备?
    时雍一听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好。
    她猛地掉头看去,目光森然冰冷。
    “厂督大人真是嘴多!”
    时雍以为他指的是自己与赵胤的事情。哪料,白马扶舟垂下眸子朝她走了过来,那两片冰冷的薄唇,慢慢吐出一句比这更为残忍的话。
    “孙老怕是不行了。”
    白马扶舟看着她迅速褪去血色的小脸,眉头微微一蹙,眸中阴冷收敛几分,淡淡道:
    “孙老高寿,已是常人不及。他能活到如今,也是福报了……”
    这番话其实是想安慰时雍,给她一个孙正业早晚会死的转圜余地,可对于受到晴天霹雳而头脑充血的时雍来说,白马扶舟那一张过于平静的脸,无异于冷血怪物。
    时雍深深剜了白马扶舟一眼,掉头而去。
    白马扶舟一愣,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什么,但他只是一笑,淡然地随后进去。
    孙正业这次是突然发作,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据孙国栋说,早上起来他精神还很好,监督了曾孙的课业,亲自为赵炔诊了脉象,写了医案,还喝了一碗稀粥,吃了半个鸡蛋,红光满面的样子,训人时嗓门也比往常洪亮。
    岂料,饭后出恭的时候,脚一滑,突然倒在地上,便不省人事了。把伺候在旁的小厮吓得够呛,赶紧叫人过来,抬到床上,孙国栋为他切脉,便已浮泛无根,至数不清,乃是危重之兆。
    恰好长公主同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过来遇上,一阵忙乱地抢救,孙正业再未苏醒,等时雍进去时,便只听到孙国栋的哭啼声了。
    “师父……”
    时雍喊出一声,只觉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得如若缺水,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窒息一般无法思考。
    孙国栋看到时雍进来,眼睛里燃起一抹希望。
    “阿拾来了!阿拾……快来,救救祖父……”
    时雍喉头一紧,压下隐隐上涌的腥膻之气,走到床前握住孙正业的腕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顾顺直起身子,看她一眼,说道:“元气衰竭不足,病邪入体深重,病胜脏也,油尽灯枯之象,不得而治了……”
    “国栋,银针!”时雍打断顾顺的话,明知他说的是真的,孙正业确实是年岁已高,身体机能衰退,人事不省,脉动消失,已是油尽灯枯之象,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就这么去,还什么都不做。
    “银针!银针来了,阿拾,给……”
    孙国栋将银针捧上来,时雍来不及做太多准备,快速将孙正业领口拉开,让人协助她扶正他的头,然后拿起了银针……
    她的手忍不住颤抖。
    明明心里很镇定,也一遍遍命令自己镇定,可那只手就是不听话的颤抖。
    顾顺见她如此,叹息一声,“孙老脉息绝矣,已驾鹤西去,姑娘不必勉强,让他安详地走吧。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的医术……”
    时雍没有说话,突然张嘴,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她用十分的力道,雪白的手背顿时牙痕深深,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这一痛,她的神色竟奇异的镇定下来。
    第457章 医德无双
    内堂里寂静无声。
    时雍专注地行针,根本就不知道身边几位太医院国手正在研究她。
    她的行针手法与普通人是不同的,但见她熟稔地取人中、内关、中冲、足三里、太冲作主穴,快速刺入进针,快速捻转,同时刺激神阙、关元、气海、合谷、三阴交、曲池、大椎、下脘、天枢等配穴。
    “头放低,下垂!”
    时雍额头浮汗,等众人将孙老爷子头部垂下去,再在各穴快速大幅度提插捻转,然后从怀里掏出两粒醒神丸,撬开孙正业牙关含于舌下,再次局部取穴,疏解经络之气,反复捻转刺激……
    在时雍行针前,在场的几个国手除顾顺见识过她的本事,其余人都只是“偶闻”,也如出一辙地不看好她。
    对一个已近绝脉的耄耋老者施救,难度可不比青壮男子,可以说纯粹是折腾人,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孙正业的表现也正如他们预想的一样,意识已完全丧失,瞳孔散大,四肢厥冷,人根本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