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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寒暄间,店门外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大骂和婴儿的哭喊声,很是激烈。
时雍怔了怔,猛地转头去看。
雨雾里,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正与一个握着酒壶醉醺醺的男子拉扯,声音尖细,凄厉,恨得仿佛要从男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而男子七八成醉,根本不理她的哭闹,一把将人甩开,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你又要上哪里去?又是哪个小妖精迷了你的魂儿?”
“我说你今儿怎么往这里走,原来是大妖精回来了是不是?”
“你还不死心,还不死心,你是要看我娘俩死在你面前,这才肯醒悟吗?”
“你站住——站住——”
女子骂着吼着,看男子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她又不甘心地扑上去,对着那男子踢打撕咬,全想不顾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
男子似乎被她闹得不耐烦了,气恨地抽回袖子,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一时间,大的哭,小的也哭,好不凄凉。
时雍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王家嫂子正抱了门板要合上店门,看到时雍的眼神,顿了顿,轻嗤一声,奚落道。
“好歹是个读书人,烂酒好赌、斯文扫地,还打媳妇孩子,算什么东西。我呸!”
时雍眉梢一挑,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
“他竟如此?”
王家嫂子是个直性子,听时雍问起,张嘴就要数落,却被宋长贵严肃的眼神制止了。
“阿拾。”
宋长贵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时雍。
“我们去后院说话,别人家的闲事,不要管了。”
时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目光闪了闪,莞尔一笑。
“父亲放心。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虽说陈淮被褫夺了爵位,陈家人也被赶出了广武侯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年,陈淮和陈香苋可没少攒家底,就算不复往日的荣华富贵,也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宝音不是狠心的人,哪怕看在陈岚的面上,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陈香苋能好好过日子,靠着手上的积蓄,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当街与谢再衡拉扯哭喊的地步吧?
她觉得不可思议,宋长贵却认为理所当然。
“谢炀被处决,谢再衡家破人亡……性子大变,整日烂醉如泥,流连烟花之地,后来又染上赌性,家宅落败只是早晚而已。”
时雍还是难以想象,深叹一下。
“那也太快了些吧。”
几个月而已。
再回京师,竟有些物似人非的感觉。
从赵云圳到谢再衡、陈香苋,好像都变了。
“你管他们做甚?”王氏刚好从灶房出来,听到父女二人的对话,三两步冲上前去,双手扶住门板,像个点燃了的炮仗似的,冲着外面街上的人就破口大骂。
“嚷嚷什么嚷嚷?要吵要骂走远一点,老娘还要做生意呢?要饭也别要到老娘跟前来,晦气!”
砰一声!
不等声音落下,王氏已重重关上房门,回来拉住时雍的胳膊。
“坐在这门口说什么说?也不嫌油烟重,你是郡主了,不是宋家的傻姑娘……赶紧回院子里去等着,娘给你烧了柚子叶水,泡个澡,驱邪避祸,婚事顺顺利利……”
时雍被她推搡着进了后院的门,一时哭笑不得。
在王氏一句接一句的询问里,也没工夫再去想谢再衡夫妇的事情。
一直到身子泡进了温暖的热水里,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时雍这才有机会阖上眼睛,懒洋洋地躺下来思考……
这次回京,她将会面临些什么?
光启帝马不停辞地召了赵胤进宫,所为何事,当真像赵云圳说的,只是因为久不相见,想念得紧?
帝王心,海底针。
时雍没有忘记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在诏狱的。
天生崖的事,光启帝不会没有耳闻,对这个曾经死于他手的“灵魂归来”,他会怎么做?
一念至此,时雍突觉脊背泛寒,一桶热腾腾的柚子水也暖不透。
她想:如果光启帝要杀她……
赵胤会怎么做?
她自己又当如何?
第721章 蹉跎
久别回家,尽管时雍思维繁杂,还是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晌午才起,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家里热热闹闹,不时有笑声传来,春秀、子柔两个小丫头打闹,塔娜和恩和忙着熟悉大晏的生活,看什么都惊讶,很是招王氏喜欢……
待时雍洗漱好出来,才发现家里有客,比较熟的是乌婵和周明生,然后便是家中亲眷,时雍礼节性地向这些人打了招呼,就把乌婵和周明生叫到了偏厅。
“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乌婵笑盈盈地道:“来了有一会,王大娘不许我们打扰你睡觉。反正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有没有你在也就没有关系了。”
时雍嗔笑,“说得好像国公府弱待你,短了你的吃喝一样。”
“可不么?”
乌婵懒洋洋地瘫在罗汉椅上,顺手拎了一糕点,拿高了端详着半天,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还天天喝那劳什子的大补汤,我都快腻死了。”
她边吃边点头,一席话说得含含糊糊。